晨雾像一层乳白色的纱,笼罩着东行的小道,将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朦胧的氤氲之中。雾气在草叶上凝结成晶莹的露珠,随着卡莱因沉稳的步伐滚落,在他黑色长靴上留下湿润的痕迹。他的行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皮革带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路线变更。
伊芙琳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魔杖的纹饰。她注意到脚下的泥土正在发生变化——原本坚实的褐色土壤渐渐被细碎的金色沙粒取代,每一步都会留下更深的印记。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那声音穿过浓雾,带着某种她无法言说的哀愁。
你打算去哪?她在潮湿的海风中收拢长发,几缕银丝从指缝间溜走,像抓不住的月光。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困惑,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卡莱因的背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道黑色的剪影。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向前走了十几步,直到雾气突然散开,一片无垠的蓝色豁然展现在眼前——那是海,比天空更深的蓝,波涛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南方的海域。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伊芙琳注意到他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指节泛白。
伊芙琳眉头微蹙,海风将她未束起的长发吹得纷飞:海路?我们不是要走向世界树的方向吗?那是最近的东行路线。她指向东方,在那里,晨光正试图穿透云层,穿过永森国度,三天就能到达大胤边境。
卡莱因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阳光终于穿透晨雾,将他的银白发丝染成金色,海风将它们吹得凌乱不堪。但那双猩红的眼瞳依然冷静如初,如同两潭凝固的血。如果经过世界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神职者和天使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我的血族身份...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还有你的...特殊体质,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伊芙琳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满月之夜,当她的皮肤下开始浮现那些古老符文时,卡莱因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那里现在平静如常,但记忆中的灼痛感仍然清晰。
艾比斯族。卡莱因继续说道,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他们的珊瑚王朝就在这片海域之下。我们可以借道他们的领地,从深海南下,绕过所有地面上的眼线。
海风突然变得猛烈,带着咸腥与湿润扑面而来,伊芙琳不得不眯起眼睛。脚下的土地已经完全被细沙取代,每一步都会陷入柔软的沙粒中。远处,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如同巨人的心跳,低沉而有力。
卡莱因突然停下,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用黑色兽皮包裹的皮袋。当他解开缠绕的皮绳时,一股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酒香瞬间在空气中炸开,连海风都为之退避三舍。
沸腾峡湾烈酒。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伊芙琳从未听过的怀念,北境矮人用火山熔岩蒸馏的杰作。
伊芙琳皱起鼻子,那气味辛辣得让她眼睛发酸:这酒还能用在海里?
卡莱因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没有回答,而是仰头猛灌一大口。伊芙琳看见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青筋在苍白的颈部浮现。当酒液入喉的瞬间,卡莱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秒,然后一阵不自然的红晕从他脖颈蔓延到脸颊——这对一个血族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咳...他轻咳一声,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效果...比想象中强烈。他深吸一口气,伊芙琳惊讶地发现他呼出的气息在海风中凝结成细小的蒸汽,但有效。三个小时内,我们的肺部会暂时变异,能从海水中提取氧气。
伊芙琳接过递来的皮袋,犹豫地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它能映出她变形的倒影,像某种活物般在袋中晃动。当她抬头时,发现卡莱因正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她——既像是担忧,又像是期待。
相信我。他说,声音轻得几乎被海浪声淹没。
酒液入口的瞬间,伊芙琳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团液态的火焰。它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部,然后突然爆发开来,化作千万根冰针刺向四肢百骸。她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着,却发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奇特的韵律,仿佛肺部正在重新学习如何工作。
呼吸...不一样了...她艰难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卡莱因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温度低得不似活人,却意外地令人安心:适应它。想象你的肺是鱼鳃,海水是空气。
当最初的冲击过去后,伊芙琳惊讶地发现身体变得异常轻盈,感官也敏锐了许多。她能闻到海风中每一丝盐分的味道,能听到百米外浪花破碎的细微声响,甚至能感觉到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变得缓慢而有力。
准备好了吗?卡莱因问。他理了一下自己黑色的斗篷,腰间的银剑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伊芙琳点点头,将皮袋塞回行囊。他们一同走向礁石区,海水拍打着黑色的火山岩,溅起的浪花打湿了她的靴子。咸涩的水珠落在唇上,带着某种原始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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