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巨大天鹅绒幕布,缓缓垂落,覆盖了圣诺曼高耸的尖顶与蜿蜒的街巷。然而,这座城市并未沉睡,无数的灯火次第点燃,犹如撒落在黑暗大地上的破碎星辰,顽强地抵抗着纯粹的夜。
在巍峨森严的石心堡垒投下的巨大阴影中,一家名为“黑铁像木”的古老酒馆却正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厚重的橡木门被一次次推开,带着深秋夜晚的凉风与门外街道的喧嚣涌入室内。酒馆内部空间宽敞而低矮,粗大的原木作为房梁,被经年累月的炊烟和炉火熏成了深褐色。一座巨大的石砌壁炉占据了一整面墙,炉膛内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夜的寒意,跳跃的火光将人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粗糙的石砖墙上。数盏用黄铜链条悬挂的吊灯从房梁垂下,每一盏上都放置着数盏盛满油脂的油灯,散发出温暖而略显朦胧的金红色光芒,与炉火交织,共同照亮了这片喧闹的天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气味:劣质麦酒的酸涩、烈性朗姆酒的辛辣、烤猪肋排和洋葱圈滴落的油脂焦香、众多佣兵和冒险者身上混杂的汗水与皮革味、以及角落里某个吟游诗人烟斗里飘出的廉价烟叶气息……所有这些味道被热气一蒸,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断斧”酒馆的、粗粝而鲜活的味道。声音的浪潮几乎要掀翻屋顶:说书人拍打着响板,用沙哑的嗓音吟唱着古代英雄屠龙的史诗;一群喝得面红耳赤的矮人围着骰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或咒骂;酒杯猛烈碰撞的哐当声、跑堂伙计尖利的报菜声、以及角落里断续传来的、关于最近城内紧张局势的低语议论……一切混杂成一首混乱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就在这时,酒馆那厚重的木门再次被推开,费洛德、亚力克与阿莉娅娜并肩走了进来。他们的出现,仿佛在一锅沸水中投入了一块冰块,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酒客认出了他们——这三人小队刚刚完成了一项极其棘手的任务,清剿了盘踞在旧城下水道深处的、由变异鼠人和黑暗信徒组成的窝点。虽然任务的具体细节对外严格保密,但他们身上残留的硝烟味、费洛德衣服上新增的几道深刻划痕、以及亚力克虽然疲惫却挺得笔直的脊梁,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经历的恶战。投来的目光中混杂着毫不掩饰的敬意、赤裸裸的好奇,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费洛德,这个身材壮瘦瘦高高、头戴牛仔帽的枪手,对这一切注视视若无睹。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喧闹的大厅,径直走向壁炉旁一张空着的、表面布满刀痕和酒渍的木桌,将戴着铁护手的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洪亮的嗓音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老板!一桶‘矮人火炭’,要最新酿的那桶!别拿掺水的玩意儿糊弄我!”
柜台后,正在擦拭一个巨大锡镴酒杯的掌柜抬起头。他是一个满脸皱纹如同风干果脯、胡须却编成精致辫子的老矮人,一双犀利的眼睛从浓密的眉毛下扫过来,闪过一丝见多识广的调侃:“哼,还是这副德性,费洛德?你小子每次任务回来都像头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火蜥蜴,非要用那玩意把自个儿的胃烧穿个洞才舒服?”
“哈哈哈!说对了,越烈越好!这才够劲!”费洛德拉开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发出一阵豪迈的大笑,一身经过战斗洗礼的斑驳板甲在炉火与灯光下闪烁着沉重而可靠的光泽。
相比之下,亚力克却显得格外拘谨。他在费洛德对面小心翼翼地坐下,动作甚至有些僵硬。他的脸庞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圆润和稚气,一双蓝色的眼睛大而明亮,但此刻那眼底深处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疲惫,以及一种经过血与火淬炼后产生的、异常坚毅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柄始终佩戴在腰间的、装饰着家族徽记的华丽短剑解下,轻轻地、几乎是以一种敬畏的态度放在桌边伸手可及的地方,仿佛生怕这喧闹油腻的环境会玷污了它。
三只厚重的、边缘有些磕碰的铜杯很快被端了上来,杯中之物呈现出一种危险的、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浓烈的酒精气味刺鼻而来,液面上似乎真的漂浮着点点星火般的微光。
费洛德哈哈大笑,直接抓起酒杯,仰头便灌了下去,喉结剧烈滚动,发出咕咚的声响。喝干后,他重重地将铜杯砸回桌上,畅快地长吁一口气,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那烈焰洗涤了一遍。阿莉娅娜则推开酒杯,一脸嫌弃地望着他。
亚力克看着眼前的酒杯,犹豫了一下,学着费洛德的样子端起来,鼓起勇气轻轻抿了一小口。瞬间,一股极其辛辣、灼热的液体如同真正的火焰般窜过他的舌尖,烧灼着他的喉咙,猛地冲入胃袋!他被呛得瞬间满脸通红,眼泪都飙了出来,控制不住地弯腰剧烈咳嗽起来,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哈哈哈!”费洛德见状笑得更加开心,伸出手用力拍打着亚力克的后背,那力道差点把少年拍倒在桌子上,“怎么样?这滋味够痛快吧!你还太嫩!不过没关系,喝酒和打仗一个道理,多呛几次,多倒下一次,慢慢就习惯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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