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漫天飘落的污雪,渗透进骨髓。方岩、韩正希和鬼头黄刀男,如同三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挖掘、撬动、搬离着冰冷的废墟。每一次搬开一块石头,每一次撬动一根断木,他们的心都悬在嗓子眼,生怕看到下面是不愿面对的惨状。
“这里!东家!这里有动静!”韩正希突然嘶哑地叫了起来,她正用步枪的枪托拼命扒拉着一堆坍塌的土墙和瓦砾。
方岩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鬼头黄刀男也沉默地跟上,用黄刀撬开一块压在上面的厚重木板。
三人合力,手刨刀撬,终于清开了那片区域的碎砖烂瓦。
眼前的一幕,让方岩瞬间目眦欲裂,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是母亲陈阿翠!
她蜷缩在一个由半截倾倒的供桌和墙体形成的、极其狭小的三角空间里,身体几乎被泥土和碎木掩埋了大半。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青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的后背衣衫破碎,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是被重物狠狠撞击、碾压过。
而在她的身下,紧紧被她用那已然佝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宽阔的臂弯护住的,正是吓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却奇迹般只受了些轻微擦伤和惊吓的恩贞和熙媛!两个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傻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瑟瑟发抖地依偎在陈阿翠已然冰凉的怀里。
是母亲!在房屋坍塌的生死关头,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笨拙、总是默默操劳、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女人,爆发出了最原始、最伟大的本能——她用自己不再年轻、甚至有些孱弱的身躯,为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姑娘,撑起了最后一片生存的空间!
“娘——!”
方岩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扑上前去,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拂去母亲脸上的尘土。触手一片冰凉!他两世为人,经历过无数生死,见识过尸山血海,自认为心志早已坚如铁石,但此刻,面对这具为了保护他人而濒临消亡的至亲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巨大悲痛、无尽悔恨和撕心裂肺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内爆发!
前世的铁血兵王,今世的挣扎求存者,两个灵魂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同步的、锥心刺骨的剧痛!
“娘!您醒醒!娘!看看我,我是岩儿啊!”方岩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哀求,他轻轻拍打着母亲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陈阿翠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呼唤,艰难地想要睁开眼,却终究没能成功。只有那微不可查的呼吸,证明着她还在与死神做着最后的抗争。
“不能让娘死!绝对不能!”
方岩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味让他强行从巨大的悲伤中挣脱出一丝理智。他是兵王!他懂战地急救!
他立刻将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平,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呼吸微弱,脉搏几乎摸不到,瞳孔……他不敢去看。后背的伤势极其严重,可能有内脏出血和多处骨折!
“正希!快!找些干净的布来!越多越好!还有,看看能不能找到水!”方岩嘶哑着吼道,手下动作不停。他撕开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试图先为母亲后背那恐怖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压迫止血。他知道,在这种条件下,想要救回如此重伤的人,希望渺茫得如同尘埃,但他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拼尽全力!
他回忆着前世学到的所有急救知识,清除口鼻异物,保持呼吸道通畅,尝试进行心肺复苏……每一个动作都标准而迅速,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淡金色的元气被他下意识地、毫无保留地渡入母亲体内,试图护住她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哪怕只能延缓片刻!
就在方岩全神贯注进行急救,韩正希手忙脚乱地寻找布料和清水的时候——
“哗啦!”
文庙废墟的另一角,一堆较为松散的土石突然被从里面拱开!一个灰头土脸、胖乎乎的身影如同土拨鼠般钻了出来,正是金胖子!他剧烈地咳嗽着,吐着嘴里的泥灰,胖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紧接着,朴嫂子也从那个缺口里爬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潮红和更多的慌乱。
原来,在冲击波来临之前,这两人趁着夜深人静,竟悄悄躲到了那辆装载粮食的独轮手推车后面私会。房屋坍塌时,那辆颇为结实的小推车和旁边堆积的杂物,恰好为他们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生存空间,挡住了大部分致命的落石和断梁,让他们侥幸逃过一劫。
金胖子看着眼前完全化为废墟的文庙,以及正在疯狂挖掘救人的方岩等人,胖脸上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庆幸和后怕的神色。但当他看清被方岩抱在怀里、气息奄奄的陈阿翠,以及从母亲身下爬出来、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巨大的愧疚感涌了上来,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土堆里,双手捂住胖脸,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呜咽般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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