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轮车吱呀作响,在覆着薄雪、坎坷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冻硬的泥泞,留下两道蜿蜒的痕迹,很快又被悄然飘落的雪花试图掩埋。方岩坐在车沿,一开始还能强打精神,时刻关注着母亲的状况,感受着她那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脉搏,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
但精神的极度透支和体内元气的大量消耗,终究是压倒了他。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倒在堆放在母亲身边的包裹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思考那个一闪而过的白袍女人幻影,疲惫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推车的老金和朴嫂子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东家太累了,能睡一会儿是好事。两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地继续推动着小车,尽量保持平稳,生怕颠簸惊扰了车上的伤患以及疲惫不堪的方岩。
韩正希带着两个小姑娘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也刻意放轻了动作。恩贞和熙媛经过连番惊吓,此刻在相对“安全”的行进中,也靠在自行车旁打起了瞌睡。只有鬼头黄刀男,依旧如同不知疲倦的幽灵,沉默地跟在队伍一侧,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视着四周,仿佛永恒的哨兵。
这一走,便是许久。
当方岩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和肺部火辣辣的干涩与疼痛感惊醒时,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不再是深夜的浓黑,而是透出一种灰蒙蒙的、黎明前的暗蓝色。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四周是荒芜的田野和起伏的丘陵,坡州郡和那柄令人心悸的猩红巨剑,早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的地平线之下,不见踪影。
他首先看向母亲。陈阿翠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脸上的血色似乎又恢复了一丝,那老山参的药效仍在持续。怀中的老路也睡得正香,甚至发出细微的鼾声,小小的身体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
然后他才注意到推车的老金和朴嫂子。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脚步踉跄,胖乎乎的老金更是脸憋得通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朴嫂子也是摇摇欲坠,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车把上。
他们真的到极限了。
“老金呀,停……停下吧。”方岩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他挣扎着从推车上下来,双脚落地时一阵发软,“休息一会儿,大家都……累坏了。”
老金和朴嫂子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时松开了车把,两人直接瘫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方岩环顾四周。这里是一条荒废的乡间小路旁边,地势稍高,可以望出去很远。最重要的是,天空中虽然依旧阴沉,但已经没有了那蕴含着死气的诡异雪花飘落,空气虽然寒冷刺骨,却显得“干净”了许多。他们确实已经离开了那片被魔气污雪笼罩的区域。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却不再带有死寂意味的空气,感觉肺里的灼痛感缓解了一些。不能再让老金和朴嫂子这样推下去了,母亲也需要更稳定的环境。
“这样不行。”方岩走到推车旁,看着车上沉睡的母亲,做出了决定。他小心翼翼地将母亲从推车上抱了起来,然后像之前那样,用找到的结实布带,将母亲牢牢地、稳妥地背负在自己背上。母亲很轻,轻得让他心疼,但这份重量,他甘之如饴。
怀里的老路依旧睡得昏天暗地,被调整了一下位置,依旧贴着他的胸口。
“东家,您这能行吗?……”老金喘匀了气,见状想要说什么。
“无妨,我背得动。”方岩打断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疲惫,但经过短暂的睡眠和元气的自行恢复,他感觉状态好了不少,“推车太颠簸,对娘的伤势不好。你们休息好了,轮流推着行李跟上就行。”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鬼头黄刀男,男人依旧沉默地背负着他的亡母,仿佛那具尸体没有任何重量。方岩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荒谬感——他们两个,都成了自己母亲的“坐骑”。
众人简单吃了点硬邦邦的干粮,喝了点冷水,算是补充了体力。休息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当天边泛起真正的鱼肚白时,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次,方岩背着母亲走在前面,鬼头黄刀男依旧如同影子般跟在侧后方。老金和朴嫂子推着载有行李的独轮车,韩正希则带着两个小姑娘推着自行车跟在最后。
走着走着,方岩一边分神关注着背上的母亲和怀里的老路,一边下意识地再次运转起“观气”之法,内视自身。
这一看,却让他发现了一些之前未曾留意、或者说刚刚形成的奇妙变化!
在他的深化观气视野中,他自身仿佛成了一个奇特的能量中枢。
来自怀中路建国那沉睡中自然成长的五色元气,丝丝缕缕,如同百川归海,持续不断地融入他自身的淡金色元气之中。但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这些五色元气在流经他特定的经络、尤其是靠近胸口和后背(与母亲接触的区域)时,并非简单地被同化或储存,而是仿佛经过了一种无形的“淬炼”和“壮大”,变得更加凝练、活跃,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身那淡金色元气的特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