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宝儿的病情在朴烈火那看似粗鲁实则精妙的针术和草药调理下,暂时稳定下来。小脸退了些红潮,呼吸也均匀许多,沉沉睡在母亲怀里。朴嫂子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不住地向朴烈火道谢。老金也松了口气,看向这位之前让他畏惧的“火焰巨人”,眼中多了由衷的感激。
然而,当众人陆续歇息,篝火只剩下余烬微光时,朴烈火却悄悄将方岩拉到洞口避风处,远离了熟睡的孩子们。
“方小子,”朴烈火的声音压得极低,粗犷的脸上罕见地布满了凝重,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宝儿的病……没那么简单。”
方岩心中一紧:“前辈的意思是?”
朴烈火示意方岩低头,借着极其微弱的天光,他轻轻指了指宝儿露在襁褓外一小截脖颈。方岩凝神看去,初时只觉得皮肤有些异样的青白,但当他下意识催动一丝观气之法聚焦时,心头猛地一沉!
在常人肉眼难辨的细微处,宝儿那娇嫩的皮肤下,竟然隐隐浮现出几点极其微小、颜色黯淡、近乎灰紫色的斑点!这斑点并非淤青,更不是胎记,它们的位置看似随机,却隐隐遵循着某种……类似能量淤塞或侵蚀的路径。在方岩的观气视野中,那几点斑痕处,微弱的生机正被一丝极其阴寒、惰性的死气缓慢地“锚定”和“浸染”。
“这是……”方岩喉咙发干。
“尸斑的前兆。”朴烈火的声音苦涩,“不是真正的尸体尸斑,而是……活人身上,被这个操蛋世道里无处不在的‘死秽’之气,过早侵蚀标记的痕迹。我叫它‘活尸斑’。”
活尸斑!方岩倒吸一口凉气。
“以前在山里行医,乱起来之后,见过不少。”朴烈火眼神望向洞外沉沉的黑暗,仿佛看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尤其是新生不久的婴孩,还有身体极度虚弱的老人。他们阳气未旺或衰微,魂魄不稳,最容易被弥漫的污秽死气钻了空子。起初只是像风寒受惊,若不当回事,或者只当普通病症来治……这斑痕就会慢慢扩散,侵蚀生机,最终……”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宝儿他……”
“暂时我用针、药封住了几处要穴,用我这点本命火气温养着他那点微弱的先天阳气,暂时阻住了死气扩散。”朴烈火道,“但这治标不治本。这‘病’根子在环境,在天地间这股越来越浓的‘死气’。除非能彻底清除他体内那股阴寒锚点,或者找到办法增强他自身生机对抗侵蚀,否则……迟早还会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
他看向方岩,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你那能鼓捣残念、安抚能量的特殊元气……还有那头鹿的五色气,似乎对这类‘污秽’之物有些克制。以后……或许得靠你多费心,看看有没有法子。但现在,我们得先顾眼前更大的火。”
更大的火,自然是迫在眉睫的“百鬼夜行”献祭,以及暴露在即的白山盟总部。
金达莱也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面色沉郁。“烈火说得不错。宝儿的情况,是这末世之下,无数脆弱生命的缩影。要救他,要救更多人,根源在于阻止云隐众的献祭,在于扭转这天地倾颓之势。否则,今日是宝儿,明日便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压力,从未如此具体而微,又如此宏大迫人。
“方小友,”金达莱正色道,“时间不等人。前往总部途中,我们必须开始着手。首要之事,便是研究‘南波号’的克制或逆转之法。你在望乡集已证明能影响其内部残念与能量结构,此事非你莫属。我与烈火会倾尽所知配合你,总部资料亦可提供参考。至于安置刀小友母亲之事……” 他看了一眼守在洞口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老刀,“此事关乎人伦,亦是你承诺,我们自当支持。但需尽快,且需稳妥,不可因此过度消耗,耽误正事。”
方岩明白轻重缓急。研究“南波号”是应对大劫的关键,但安置老刀母亲,不仅是他承诺,也可能是一次重要的实践——实践如何更精细地操控元气、处理残念、甚至制作“容器”。这或许对后续研究“南波号”也有助益。
“前辈,我明白。我想……先尝试安置刀兄母亲。”方岩做出了决定,“此事需要集中精神,但也是对能力的一次深入锤炼。成功后,我对残念和能量的操控或能更进一步,对研究‘南波号’或许更有把握。而且,所需材料应不多,我们或许可以尽快凑齐。”
金达莱沉吟片刻,与朴烈火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并非仅仅是权衡利弊,更有一丝深藏的、近乎欣慰的赞许。在这朝不保夕、人性与道德底线屡遭践踏的末世,一个萍水相逢的年轻人,能将对他人的承诺置于如此优先的位置,甚至不惜为此推迟关乎无数人性命的大事,这份心性,何其难得。
朴烈火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重重地拍了拍方岩的肩膀,这次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小子,这事儿,你做得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