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句“去油效果好点的那种”,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王承书、周云飞等人的神经上。
洗洁精?
给第五代隐身战机补漆,用洗洁精?
周云飞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他设想过苏毅会要来各种匪夷所思的高精尖设备,甚至是他们闻所未闻的特殊材料,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要的是家家户户厨房里都有的东西。
他看着苏毅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又回头看了看那架代表着龙国最高工业结晶的黑色战机,一时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王承书嘴唇哆嗦着,他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一辈子的学术尊严和科学认知,在今天下午被碾碎了两次,一次是被“百分之三”这个数字,一次是被“洗洁精”这个词。
旁边他的学生刘斌,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只是呆滞地看着苏毅,眼神空洞得像是在仰望星空。
只有张建国,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他默默地退到机库的阴影里,找了个消防栓靠着,掏出那个白色的小药瓶,倒出两片,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干咽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苏毅看着纹丝不动的众人,皱了皱眉,“等着飞机自己长好吗?”
“是!是!”周云飞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他对着身后一名已经石化的勤务兵,几乎是吼了出来:“快去!拿最好的!要进口的!”
“不用。”苏毅摆了摆手,“就普通的就行,牌子老一点的,去污能力强。”
十分钟后,一名勤务兵迈着同手同脚的僵硬步伐,小跑了回来。他一只手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晃荡着半桶温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瓶绿色的、包装上印着一只白色小猫的洗洁精。
这瓶洗洁精被他递过来的时候,姿态庄重得像是在呈交一份绝密文件。
在无数道错愕、茫然、惊骇的目光注视下,苏毅拧开瓶盖,往水桶里随意地挤了几滴,然后拿抹布伸进去搅了搅,拎起湿漉漉的抹布,走到了那架歼-20的鸭翼前。
王承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毅,像是在擦自家油腻的抽油烟机一样,用那块沾着洗洁精泡沫的抹布,在那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纹周围,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泡沫被均匀地涂抹在哑光的涂层上,散发着一股廉价的柠檬香精味。这股味道,和机库里冰冷的金属与煤油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度荒诞、又极度诡异的气息。
“他……他在干什么?”刘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抓着导师的胳膊,声音在发颤,“他这是在破坏涂层!那些有机溶剂会和涂层的聚合物发生反应的!”
王承书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毅的手,浑浊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苏毅擦得很认真,将裂纹附近一小片区域的浮尘和油污全部清理干净。然后,他换了一块干净的湿抹布,把泡沫擦掉,最后又用一块干抹布,将那片区域彻底揩干。
做完这一切,那道裂纹在干净的涂层表面,显得更加清晰刺眼。
整个清洁过程,持续了不到三分钟。
苏毅把抹布扔回桶里,直起身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悬停在那道裂纹上方,相距大约一厘米,没有接触。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建国从阴影里探出头,周云飞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王承书的老花镜后面,眼睛睁得巨大。
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在苏毅的【微观干涉】视野中,一场无声的革命,正在原子层面轰然上演。
那道裂纹,那根绷断了的“法则之弦”,在苏毅的意志下,开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重新“焊接”。构成涂层的无数高分子聚合物链,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从裂缝的两侧探出无数微小的触须,跨越那道曾经存在的鸿沟,彼此寻找,然后重新链接、缠绕、融合。
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声音。
那道发丝般纤细的、代表着“损伤”的黑色线条,从中间开始,一寸一寸地,凭空消失了。
它不是被填补,不是被覆盖,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当苏毅的手指从裂纹的一端,缓慢移动到另一端时,那道曾让整个项目组束手无策的致命伤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机翼表面,恢复了完美的、浑然一体的哑光灰色。光洁如新,平滑得像一整块黑曜石。
苏毅收回手,在自己的裤子上蹭了蹭,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苍蝇。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群已经变成石雕的人,开口道:“行了。”
两个字,像解除了某种定身咒。
王承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几乎是趴在了那片刚刚被修复的机翼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高倍放大镜,镜片紧紧贴着涂层表面,一寸一寸地扫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