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城和市消防支队的李支队长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燕平市公安系统的二号人物,以铁腕和沉稳着称的张建国副局长,正站在一家破旧的维修铺里,对着墙角一堆像垃圾般的灰色毛毡,眼神发直,表情活像在案发现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老张,你搞什么名堂?”高景城大步跨进门,皱着眉打量着这个昏暗油腻的铺子,“一个电话把我和老李从火灾复盘会上叫出来,就为了你在这儿……忆苦思甜?”
他身后跟着的李支队长,是个身材高大、皮肤黝的汉子,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张建国身上,充满了不解。昨夜的火,烧得他手下十几个兄弟进了医院,他现在心里正窝着火。
张建国没理会高景城的调侃,他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两人,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难道说,那堆让他血压飙升的“化肥”,能让他的消防员兄弟们在火场里洗桑拿?
“东西呢?”李支队长开门见山,声音沙哑。
张建国抬起下巴,朝墙角那堆灰色毛毡示意了一下。
高景城和李支队长的目光同时移了过去。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了困惑、失望和一丝荒谬的安静。
“张局,”李支队长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人还在医院躺着,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张建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拙劣的骗子,正在推销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奇迹。
“苏毅。”张建国回头,对着那个正优哉悠哉擦拭工具的年轻人喊了一声。
苏毅头也没抬,从工具箱里又摸出那把焊枪,扔给张建国,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你自己来,我手上这把钳子还没校准好。”
张建国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手里的焊枪,又看看对面两个老战友怀疑的眼神,一咬牙,自己动手,接上气罐。
“嗤——”
蓝色的高温火焰再次喷吐而出。高景城和李支队长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张建国学着苏毅之前的样子,从墙角抽出一张毛毡,用两把老虎钳夹住,将火焰对准了中心。他心里也没底,手心全是汗。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
那张灰色的毛毡,在超过一千度的火焰中,纹丝不动。没有焦黑,没有卷曲,那股蓝色的火舌像是遇到了克星,无力地向四周滑开。
李支队长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一辈子都在跟火打交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眼前这张不起眼的破布,正在践踏他所认知的一切燃烧理论。
高景城脸上的不解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
张建国关掉焊枪,手有些抖地将那张毛毡递了过去。
李支队长没有立刻去接,他伸出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小心翼翼地,像是在触摸一件圣物,用指腹在那块刚刚被烈焰灼烧过的区域背面,轻轻碰了一下。
凉的。
不是温热,不是常温,而是一种带着金属质感的、令人心安的冰凉。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张建国,眼眶瞬间就红了:“老张,这他妈……是什么?!”
这声嘶吼,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颤抖。
高景城也一步上前,从张建国手里夺过那张毛毡,翻来覆去地看,最后也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这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公安局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隔热材料。”张建国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向铺子深处那个连头都懒得回的年轻人,语气复杂,“他做的。”
李支队长和高景城的目光,这才真正聚焦到苏毅身上。一个穿着普通T恤、正在给一把尖嘴钳抹油的年轻人。这画面,与手中这块足以颠覆整个消防领域的“神物”,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割裂感。
“小兄弟!”李支队长几步冲到工作台前,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变了调,“这东西!这东西的产能怎么样?成本高不高?我们支队……全军,都需要它!”
苏毅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的壮汉,皱了皱眉。
“都在墙角,你们自己拿走就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李支队长语无伦次,“这么顶尖的材料,生产工艺一定很复杂吧?成本恐怕是天价?我们能不能……”
没等他说完,张建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说:“他说,成本……百来块钱。主要是买纯碱和化肥。”
李支队长的表情,凝固了。
他脸上的狂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显得滑稽而僵硬。他张着嘴,看看张建国,又看看苏毅,最后目光落回墙角那堆“化肥”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高景城站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幸好扶住了旁边的货架。他觉得自己从警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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