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悬浮专列无声地滑入燕平西站的秘密月台。
那趟绝对宁静的“秩序之旅”结束了。
当苏毅再次坐上那辆主动降噪的红旗轿车,穿行在恢复了喧嚣的城市主干道时,他忽然觉得,那些原本被他视为“噪音”的鸣笛声、引擎轰鸣声、行人的交谈声,似乎……也并非那么难以忍受了。
就像听惯了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由无数顶级乐手合奏出的、精准到毫秒的交响乐,偶尔回到街头,听一听流浪艺人那跑调却充满活力的手风琴,也别有一番风味。
641厂那首宏伟的“工业交响诗”,虽然因为一个“完美的瑕疵”而中断,但它所展现出的高度秩序,无疑将苏毅的“听阈”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新层次。
他对于“和谐”的鉴赏力,被极大地满足,也因此变得更加挑剔和敏锐。
回到文昌街,那股熟悉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马师傅烤串的孜然与油烟味,街坊邻居扯着嗓门的闲聊声,老槐树下棋局激烈处的拍腿争执。
这些曾经或多或少会让他感到一丝烦躁的“杂音”,此刻在他的感知中,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充满了生活质感的“混沌和谐”。它们混乱,但真实;它们无序,但自洽。仿佛一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杂烩,卖相不佳,滋味却足。
苏毅躺回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是这里舒服。
接下来的几天,苏毅过得异常平静,近乎归隐。
他每天睡到自然醒,用那把内部被替换成磁力触发结构的“绝对静音”键盘上网,指尖每一次轻触,都感受着那纯粹由磁力传递带来的,丝滑、精准、毫无冗余震动的秩序之美。
他偶尔也会开直播,但什么也不修,什么也不做,只是将镜头对着窗外那棵老槐树,让数千万观众陪着他一起,静静地发呆。
外界却早已因此而疯狂。他的直播间被命名为“神之凝视”,无数顶尖的心理学家、行为分析学家、情报分析员,二十四小时三班倒,试图从光影的变化、风吹动树叶的频率、甚至偶尔飞过的一只麻雀的轨迹中,解读出这位存在的真实意图。
“他今天看了四小时十七分钟的树,期间眨眼1247次,平均心率可能低于40。这代表着什么?一种归于沉寂的示警?”
“不,你们看,下午三点零七分,有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皮微动。这或许是对某种‘光污染’的不满!”
“噤声计划”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因此陷入了新一轮的深度焦虑。他们发现,他们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位存在的行为了。他似乎,进入了一种“无”的状态。
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这种无法预测的、神只般的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珠海航展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一次,前来迎接苏毅的,依旧是那辆黑色的红旗专车。但从登上车的那一刻起,苏毅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主动降噪系统被调试得更加完美,车内外的声波抵消,已经达到了现有技术理论上的极限。
车辆行驶在前往机场的路上,那条被清空的“绝对通道”,比上一次更加“干净”。不仅没有对向和并行车辆,甚至连道路两旁数百米内所有建筑物的窗户,都被要求统一拉上遮光窗帘,以避免任何可能的光线反射,形成视觉上的“噪点”。
抵达机场后,他被直接引导上了一架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部被完全掏空重造的湾流公务机。
机舱内,没有多余的座位,只有一张和他维修铺里那张躺椅一模一样的,由记忆金属和多层磁流体减震结构打造的“复刻版”座椅。
飞机起飞时,苏毅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推背感和颠簸。
他开启【能量路径可视化】,清晰地“看”到,飞机周围的空气,被一种无形的人工力场进行了“梳理”。所有不稳定的湍流、微小的气压变化,都在抵达机身前被提前抚平、引导。
飞机不是在“冲破”空气,而是在一条由人类智慧预先铺设好的,绝对平滑、无形无质的“空气轨道”上宁静滑行。
“有点意思。”
苏毅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些凡人,似乎在他的“调教”下,对于“秩序”的理解,又被迫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他们正在用一种近乎于顶礼膜拜的、笨拙但执着的方式,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顺耳”、更“顺眼”一点。
两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珠海金湾机场戒备森严的军用跑道上。
空军装备研究院的副院长高卫国,总工程师陆振斌,以及上次见过的周云飞等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信徒。
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任何嘈杂的欢迎仪式。
高卫国只是屏住呼吸,恭敬地双手递上了一副造型充满科幻感的特制耳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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