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要锁好。”唐啸叮嘱。
“知道了。”阿飞应。
“晚安。”唐啸说。
“晚安。”两道稚嫩的声音同时回答。
唐啸转身。门开启再合上,风从门缝里掠过客厅,落在地板上不留痕迹。李锦跟在他身侧,没有回头。
楼梯口,小芸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又被阿飞按在怀里。阿飞抬头,看着关上的门,喉结滚了滚,什么也没说,只把妹妹抱得更紧。等小芸哭到没力气,他才低声道:“回房吧。他说了——会回来。”
小楼再一次安静下来。墙上那张课表在空调风里轻轻抖了一下,餐桌角落的报修流程被磁吸片固定得稳稳当当。书桌第二格里躺着一枚黑色的圆片,像一枚沉默的星。
门外的风比屋里凉。科学城的外墙被晚霞抹过一层金,主干道的灯陆续亮起,像是给每一条路镶了边。
“你真会当坏人。”李锦走在他身边,忽然开口,“不让他们送。”
“送到门口更难走。”唐啸说。
“嗯。”她看了他一眼,“这回,不准把我甩开。”
“看你跟不跟得上。”他淡淡道。
“那你就认命吧。”她轻哼一声,把步子迈得和他齐平,“真麻烦。”
风吹过,晚灯一盏盏亮起。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他们没有回头。屋里那两道小小的身影贴在楼梯扶手上,也没再追出来。
这一晚,告别落在饭后,落在“晚安”两个字里,落在门轻轻阖上的一声里。新生活就在屋里继续,新旅程已经在门外展开。
夜风顺着主干道吹来,把路面灯带的光撕扯成一片片淡白。行人稀少,巡逻的脚步声隔着一条街传来,像在铁皮上轻敲。唐啸迈开步子,不快不慢,影子被灯光切成几段,前后衔接,像一条沉着的线。
李锦隔着半个身位跟在后面,步子轻,落点却稳。她没有并肩,像故意把这点距离当成宣言——你走,我跟。偶尔她会加快半步,刚到他肩后,唐啸的脚步便无声地再往前抬一寸,那寸距离又被拉开。
“你故意的。”她低声嘀咕。
“走路看前面。”唐啸没回头。
“我就在看前面啊,”李锦抬眼,望着他背影,“前面不就在你身上?”
唐啸不接,风把他衣角向后拉出一个不明显的弧。两人影子在地砖上错开、拉长,又在下一盏灯下重新重合一点边。
主城门在夜色里像一面安静的黑墙,镶着一条细白的缝。两侧的感应灯顺次亮起,金属门轴发出低沉的嗡鸣。守门的岗亭里人影掠过,没有多问——他们早收到上层的放行指令。门内的灯是温的,门外的风是凉的,两种温度在门缝里短暂交锋,然后迅速各归其位。
唐啸跨出门,脚步没有停。李锦随后,脚尖掠过门槛的一瞬,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在脚踝处轻轻一弹。她没有回头,肩背却不自觉地绷了一下。门在身后闭合,城市的嗡鸣被重重按住,灯火像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透出温驯而疏离的亮。
废土把夜色铺得很低。远处断裂的高架像倒下的骨架,风穿骨而过,带出一声不疼不痒的呼。今夜有云,星光不多,稀稀落落嵌在黑里。脚下是开裂的旧路,碎石在鞋底轻轻碾响,发出细小而固执的声线。
“现在说吧。”李锦把声音压得很平,还是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儿,“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夜里路滑。”唐啸道。
“我A级。”她回得更快。
“也会摔。”他淡淡的。
李锦差点被他噎笑,脚步却没乱:“那换一个。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走?”
“习惯。”他答。
“有我在,就该改。”她学他的语气,也把话压短。
风一下大了些,掠过低矮的灌木丛,发出一阵像海潮又不像海潮的沙沙声。唐啸忽然抬手,指了指远处倒塌的路标:“那里绕开,地面空鼓。”他没回头,像在自言自语,却刚好在她能听清的分贝。
李锦脚步一偏,踩到更实的地方,忍不住哼了一声:“早说不就不麻烦了。”
“真麻烦。”他还是那三个字。
他们沿着旧路走出一段,城市的灯带已被黑暗一点点吞下,只剩余光在地平线边缘铺着一道很薄的线。李锦忽然停了停,伸手把袖口扎紧,再追上去。她刻意保持那半个身位,像把“并肩”的冲动硬生生拧回去,留在心里发烫。
“我说真的。”她又开口,“你要是死撑,我就更缠。”
“你的意思是,”唐啸淡淡问,“你不缠也会缠?”
“对。”她理直气壮,“我不缠也会缠。”
夜色里,他的肩轻微动了一下,像被她这句绕口的疯话逗到了。可那点笑意转瞬即逝,又被他压回平缓。
前方是一段破损更严重的路面,裂缝像干涸的河道。唐啸先下,试了试石块的受力点,再走回上面,换条更稳的边缘路线。他没招手,继续走;李锦看一眼,跟着踩在他留下的脚印边,脚步却比刚才更轻。两人的影子在裂缝边接连跳跃,像两条细线在黑地上钉下稳稳当当的针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