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零九分,极昼的冷白太阳像一枚被钉在天穹上的碎镜,将废城照得毫无阴影,连墙角的蛛网都被光线穿透,纤毫毕现。狼穴号停在 B6 废线尽头,十二节车厢像一条被拔掉牙齿的蛇,蜷在锈蚀的铁轨上,安静得反常 —— 往常这个时候,总能听见铁头检修时的敲打声,或是苏迟调试设备的电流声,可此刻,只有空气在铁皮缝隙里流动的微响。倒计时腕带在林焰腕间闪着血红的光 ——63:12:00,数字僵在那里不再跳动,却像一颗被冻住的雷,沉甸甸悬在心头,随时可能炸裂。
林焰站在第七节车厢 —— 他们临时改造成的监听室。从旧广播塔拆下的短波发射机蒙着层灰,旋钮上的刻度被磨得模糊;废地铁指挥台的调音旋钮缠着几圈胶带,勉强固定住松动的底座;一盏应急灯吊在车顶,光线忽明忽暗,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这不足十平方米的铁皮盒里,塞满了各种拼凑的设备,像一条被掏空内脏的金属肺,喘着粗气。苏迟把长发挽在耳后,露出小巧的耳垂,指尖在调音旋钮上轻轻转动,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耳机里先是一阵沙沙的忙音,像有无数细沙在摩擦,随后,一段被电磁干扰撕得支离破碎的童声钻了出来:“…… 哥…… 我在摩天轮……” 话音未落,声音戛然而止,像一盘磁带被突然剪断,留下刺啦的空白。
林焰戴上耳机,冰凉的金属贴着耳廓,电流噪点立刻钻进鼓膜,密密麻麻的,像蚂蚁在耳蜗里爬,痒得人想皱眉。紧接着,一段录音毫无预兆地自动播放 —— 背景里是摩天轮座舱转动的吱呀声,木头摩擦的钝响里,风把铁皮刮得生疼,像谁在用指甲挠着铁板。录音里苏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尾音发飘,却异常清晰,像穿透了层层时空:“记忆银行雏形已上传,倒计时归零前,你必须独自听完这座城市的遗言,别告诉任何人。”
录音结束的瞬间,耳机里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不高,却像重锤敲在神经上 —— 像老式相机按下快门的瞬间,又像心脏骤然停跳的闷响。倒计时腕带的红光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数字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掉:63:12:00→63:11:00→63:10:00…… 每跳一下,林焰就觉得手腕被勒紧一分,像被耳机里的声音强行抽血,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苏迟猛地伸手覆在腕带上,她的指尖冰凉,带着刚摸过金属设备的寒气,可那疯狂跳动的数字丝毫没有减慢,红光照在她脸上,把瞳孔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红。
“这不是我录的。” 她声音很轻,像怕惊动藏在暗处的什么,尾音微微发颤,“是上一世的我,在摩天轮最高点留下的。我甚至记不清那天的风,是从哪个方向吹过来的。”
林焰摘下耳机,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像揣了块小烙铁。他指尖摩挲着耳机线,忽然顿住 —— 线的末端焊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芯片,银灰色的表面蚀刻着 “β-00-M” 的字样,笔画细得像发丝。这个编号他太熟悉了,军火库的引爆器上、闸刀协议的文件边缘、灯塔交易的芯片背面、深绿献祭的祭坛石块上,都见过相似的序列,像一串甩不掉的锁链。芯片旁边,一枚比米粒还小的 LED 灯正随着倒计时闪着红光,明明灭灭,像一颗被植入耳机的恶性肿瘤,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
“芯片在监听我们。” 林焰低声说,喉结动了动。苏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轻点头,把耳机放在满是划痕的桌上。刚一放下,那枚 LED 灯的红光就灭了,倒计时腕带也跟着停在 63:09:58,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暂停键,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哐当 —— 哐当 ——”车厢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钝重又刺耳,像有人穿着铁靴在车顶踱步,每一步都踩在生锈的铁皮上,震得车厢微微发颤。铁头猛地推开门,冷风裹着他身上的柴油味涌进来。他手里拎着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在应急灯的光线下,像碎钻一样闪着亮:“车顶有脚印,三趾的,是水母雨留下的,刚走没多久。”
苏迟把耳机线缠在手指上,绕了两圈,轻轻一拉。“嘶” 的一声,芯片连同那枚 LED 灯一起被扯了下来,线头处露出铜丝,像拔掉一颗毒牙后渗出的血。倒计时腕带在这时再次归零,黑暗中,林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可下一秒,数字又猛地跳回 63:09:00,像被耳机里的某种力量强行拽了回来,带着不甘的跳动。
铁头把扳手横在胸前,金属表面映出他紧绷的脸,声音像闷雷滚过铁轨,带着不容置疑的沉:“记忆银行雏形已上传,倒计时归零前,你必须独自听完这座城市的遗言 —— 苏迟的录音没骗我们,刚才在车顶,我也听见了这段回声。”
倒计时腕带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尖锐的蜂鸣,像濒死的警报:63:08:00。
周围的光线骤然暗下去,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黑暗中,第十三节车厢缓缓滑出裂缝,铁皮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车厢外壁刻着一行新字,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WOLF-34,倒计时:63:07:00。
车厢门无声地滑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只黑色铝箱躺在地板上,箱盖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第十三枚狼头徽章,背面赫然刻两个字: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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