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四分，记忆星穿透穹顶的刹那，整个地下城的温度骤升十七度。凝结在管道上的冰壳成片剥落，砸在狼穴号第七节车厢的合金地板上，发出冰雹过境般的密集声响。林焰望着舷窗外流动的金色光河，那些由记忆星散逸的粒子正以每秒三公里的速度重组，在极夜天幕上拼出巨大的日晷 —— 晷针指向北天极的位置，恰好与他怀表罗盘的南极点形成镜像。
应急灯的光芒突然被某种力场扭曲，在车厢内壁投射出拉长的人影。铁头刚从通风管道爬出来，工装裤上还挂着第三节液压管的碎片，他甩了甩沾满液压油的手，指缝间的铜屑突然悬浮起来，组成与记忆星光轨相同的螺旋图案。
“这节车厢的重力场在反转。” 铁头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他试图捡起掉在地上的扳手，手腕却诡异地向后弯折，“17 年那次在磁暴区遇到过类似情况，当时整节车厢的螺栓都在往天花板上跑。” 他盯着自己手腕上突然浮现的纹路 —— 那些淡金色螺旋与林焰腕带的图案完全吻合，只是方向恰好相反。
半透明球体悬浮在车厢中央的承重柱旁，七十块倒计时晶体组成的球面正在缓慢自转。当林焰靠近时，球体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刻度，那些刻度以二进制的形式飞速变幻，最终定格成一串坐标：北纬 82 度，东经 10 度 —— 那是深绿教团在南极冰盖下的主祭坛位置。
“它在读取你的神经电流。” 铁头突然按住林焰的肩膀，他指着球体内部跳动的心脏，“看到那些血管状的菌丝没？它们正在模仿人类的神经网络。” 三年前在雪崩现场，他曾见过同样的菌丝从队友的防寒服里钻出来，当时那些菌丝组成的图案，与此刻球体表面的纹路有着惊人的相似。
幽绿光脉从裂缝渗出时，车厢里的金属物件开始自发排列。螺丝刀、螺母、弹壳在地板上组成巨大的星图，其中冥王星的位置恰好对着球体裂开的缝隙。林焰注意到光脉在接触金属时会留下荧光轨迹，那些轨迹连成的曲线，与父亲笔记本里记载的熵增公式完全一致。
“第 108 次校准启动。” 植心者的面孔在淡蓝孢子雾中逐渐清晰。这一次林焰看清了那张脸的真相 —— 无数菌丝在雾中快速重组，每根菌丝的顶端都顶着细小的眼球，当他移动视线时，所有眼球都会同步转向。那些眼球的虹膜颜色各不相同，其中有十二双与车厢角落的霜雕瞳孔颜色完全一致。
倒计时腕带的数字开始以每秒十跳的速度锐减，鲜红的 69:50:00 在变成 49:00 的瞬间，林焰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剧痛。他眼前闪过一串碎片化的画面：七岁那年父亲在极光下调试设备的背影、三年前雪崩时队友伸出的冻僵的手、金属舱里盛开的黑色向日葵…… 这些画面被淡金色光轨串联，组成与记忆星升空路径相同的螺旋。
“熵崩观测者正在计算崩溃临界点。” 植心者的声音里混入了电流杂音，“每观测一次，宇宙的热寂就会提前一小时。” 球体突然剧烈震颤，表面的晶体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由菌丝编织的网络 —— 那些网络正在模拟全球的光缆系统，其中最深的一根红线，正沿着板块裂隙延伸向地心。
铁头突然指向车厢后部的货柜，那些原本封存着武器的集装箱正在自行解锁。当货柜门弹开时，林焰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不是弹药，而是十二具冰封的躯体 —— 正是过去三年牺牲的队员，他们的防寒服上都别着相同的青铜罗盘，盘面指针一律指向南极点。
“这些是记忆复制品。” 铁头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认出最上面那具躯体的防寒服破洞 —— 那是老郑牺牲时被冰凌划破的位置，“深绿教团在收集死者的记忆菌丝。” 他十七岁在废铁场捡到的芯片突然发烫，铜线组成的星图中，代表老郑的那颗星正在急速黯淡。
林焰握紧折刀时，蓝光突然在刀刃表面形成全息投影。那是极夜第 72 小时的太阳直射点数据，父亲的笔迹在投影上缓缓浮现：“当记忆星的光轨与熵崩观测者的瞳孔重叠时，南极点将出现 17 秒的时空裂隙。” 投影消失的瞬间，折刀与球体产生共振，淡蓝孢子雾中突然浮现出狼穴号的完整设计图 —— 第七节车厢的位置被红笔标注着 “熵减核心”。
“成交。” 林焰说出这两个字的刹那，腕带的倒计时彻底归零。绝对黑暗降临的前一秒，他看见球体内部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那些菌丝网络瞬间收缩，在球面组成巨大的眼睛图案 —— 瞳孔的位置，恰好嵌着与记忆星同源的晶体。
黑暗中传来晶体摩擦的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拼接巨大的万花筒。林焰感到某种湿冷的东西擦过脚踝，当应急灯再次亮起时，他发现地板上布满了菌丝组成的血管，这些血管最终汇入车厢中央的黑色王座。王座扶手由两根螺旋状的记忆合金构成，扶手末端各嵌着一块倒计时晶体，69:47:00 的数字正在以呼吸的频率明暗交替。
铁头突然指向王座的椅面，那里用淡金色光轨组成一行小字：“第七节车厢是狼穴号的心脏。” 他刚要伸手触摸，整个车厢突然剧烈倾斜，窗外的金色日晷开始倒转，晷针在天幕上划出猩红的轨迹，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焰的怀表突然自行打开，青铜罗盘的指针第一次停止旋转，稳稳指向王座中心的晶体。他注意到指针的阴影在地板上拉得很长，阴影末端恰好与记忆星升空时留下的光轨重合 —— 两条螺旋线在车厢角落交汇，组成一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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