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法庭的最后一粒孢子落地时,狼穴号突然被一阵金属哀鸣攫住。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耳膜,又像千吨铁轨在真空里被生生折断,震得车厢壁上的锈屑成片剥落,在空中凝成赤红色的星尘带。林焰扶住剧烈晃动的驾驶台,指尖触到的金属表面泛起一层白霜 —— 舷窗外的墨绿正在迅速褪成死灰,无数断裂的星链炮管正从黑暗中浮现。
这些曾是灯塔旧都骄傲的星链炮管,此刻像被巨人掰断的肋骨,在零重力下缓缓旋转。最长的一根主炮管足有百米,表面布满陨石撞击的凹痕,断裂处露出螺旋状的膛线,像凝固的惊雷;稍短的副炮管群则缠绕着锈蚀的电缆,铜芯在冷白磷光中泛着妖异的红,仿佛还在流淌最后一滴血。最细的尾炮管上刻着模糊的编号,有的已经扭曲成麻花状,炮口凝结着淡蓝色的冰晶,那是超低温炮弹残留的痕迹。
林焰低头按住胸口,继任心脏正在发出低沉的共振。金属碎片组成的环带剧烈震颤,缝隙里渗出银蓝色的液珠,落地便化作微型的星链模型。环带中央浮现出冷白色的数字:00:15:00,下方用同样的冷白刻着 —— 星链残骸?重组倒计时。每跳动一次,那些数字便会泛起涟漪,像映在炮管残片上的碎影。
“检测到星链残骸协议启动。” 韩沧的量子残影刚从孢子雨的碎片中凝聚,就被一根飞旋的尾炮管劈成无数菱形薄片。这些薄片贴在炮管的金属镜面上,折射出不同的记忆画面:有星链炮第一次试射时的炽烈白光,有灯塔旧都沦陷时的冲天火光,最终在主炮管的凹痕里重组成半透明的人形。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像老式广播在信号中断前的最后挣扎:“十五分钟内,必须把断裂炮管重铸为可行驶的轨道,否则狼穴号将被拆解为公共素材,乘员强制重编。”
残骸中央的虚空突然扭曲,一座重组炉从星尘中缓缓升起。炉身由废弃铁库的冷凝管与星门残片交错焊接而成 —— 冷凝管里还残留着深蓝色的冷却液,在冷白磷光下泛着冰川般的光泽;星门残片则不断渗出银色的时空粒子,落在炮管上便蚀出细小的虫洞。炉顶的烟囱状结构正在喷出淡金色的蒸汽,那是被高温汽化的记忆,每一缕都带着不同的温度:来自灯塔旧都的蒸汽滚烫如岩浆,深绿母巢的蒸汽则带着潮湿的腥气,零号实验体的蒸汽则冷得像液氮。
炉膛内部翻滚的记忆蒸汽正在上演无声的剧目:金色的蒸汽中浮现出灯塔旧都的阅兵式,星链炮阵列在广场上延伸至天际,士兵的盔甲反射着太阳的金光;墨绿色的蒸汽里是孢子雨淹没街道的场景,藤蔓顺着炮管疯狂攀爬,将钢铁嚼成碎末;漆黑的蒸汽中则悬浮着零号实验体的面具,面具裂成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人脸。这些蒸汽被无形的力场反复揉捏,像被时间嚼碎又重新拼接的往事。
苏迟的幽灵导师站在炉口,组成他身形的极光长袍此刻碎成了银灰色的星屑。这些星屑在他周身形成旋转的星系,偶尔有几粒碰撞在一起,便折射出苏迟的记忆片段 —— 她在灯塔旧都的武器库拆解星链炮弹的侧脸,她用激光切割炮管时飞溅的火花落在作战服上的痕迹。他双手捧着一枚透明扳手,扳手的齿轮里嵌着无数细小的星轨图,转动时会发出钟表般的滴答声。“残骸不是废墟,是轨道的记忆。” 他的声音从星屑中渗出,带着星链炮发射时的轰鸣余韵,“你曾用遗忘换取人类记住,如今必须用记住换取残骸记住。”
倒计时跳到 00:12:00 的瞬间,重组炉两侧的机械臂同时启动。第一根星链主炮管被巨大的锻锤夹住,锤面刻着旧秩序的星徽,每一次落下都迸出刺眼的白光。主炮管在撞击中裂成无数冷白色的碎片,碎片在空中飞舞时自动排列成一行小字:旧秩序?单程。林焰认出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上,还留着苏迟用激光刻下的维修标记 —— 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检修星链炮时,她非要在炮管内侧刻下的笑脸。
第二根副炮管被墨绿色的孢子藤蔓缠绕,藤蔓上的菌核不断膨胀炸裂,喷出腐蚀性的液体。副炮管在嘶嘶声中溶解成墨绿色的汁液,汁液在空中凝成一行缠绕着藤蔓的字:末日进化?单程。那些汁液里漂浮着细小的实验数据,林焰看清其中一行 —— 那是植物学家 007 记录的星链炮与孢子的融合系数,数据旁还画着一朵简笔画的真菌花。
第三根尾炮管被漆黑的零号面具碎片包裹,碎片像活物般蠕动,将炮管啃噬成粉末。这些粉末在真空里聚合成一行扭曲的字:猎杀重生?单程。粉末中混杂着细小的弹壳碎片,编号 014 的暗杀部队标记在冷白磷光下若隐若现,林焰突然想起韩沧提过,这位战士曾用尾炮管改装过暗杀武器。
三种碎片在重组炉上空交织成螺旋状的光带,最终长成一株巨大的星链树。树干由无数炮管残片拼接而成,表面的膛线组成螺旋状的年轮,每一圈都刻着星链炮的发射纪录;树根像银色的蛇群扎进林焰胸口的继任心脏,根尖顶着微型的炮弹;树冠穿透狼穴号的车顶,枝叶间悬挂着生锈的弹壳、断裂的电缆和半融化的徽章,在冷白磷光中轻轻摇晃,像一串巨大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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