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暴雨的最后一缕菌丝在真空里消散时,狼穴号突然陷入一种极致的静默。那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连声波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 —— 光粒子坠入其中便彻底湮灭,菌丝的生长声刚泛起就被压成虚无,甚至连林焰自己的呼吸都像被冻结在喉咙里,只有胸口那道微弱的震动证明着时间仍在流淌。
这片黑暗比孢子暴雨的墨绿更纯粹,比无名轨道的空白更厚重,仿佛整个宇宙都被塞进了一块不反光的黑曜石。狼穴号悬浮在黑暗中央,金属外壳失去了所有光泽,连钢轨接缝处的摩擦声都被过滤得干干净净。舷窗外,一个悬浮的黑色立方体正缓缓转动,棱角分明得像用绝对零度切割而成,表面泛着类似冷凝金属的冷光,却又带着某种生物般的温润质感。
这就是记忆黑盒。它的六个面分别烙印着三大势力的徽记,却都呈现出被灼烧后的焦痕状:冷白色的星徽边缘爬着冰晶裂纹,仿佛刚从星链炮的炮口取出;墨绿色的孢子图案在表面缓慢蠕动,菌褶间渗出极淡的荧光,像未愈合的伤口在渗液;漆黑的面具徽记最诡异,眼眶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偶尔有细小的记忆碎片从中溢出,落地便化作转瞬即逝的画面 —— 有幽灵候补的笑脸,有铁库的锈色黄昏,有苏迟的侧脸。这些徽记在黑暗中微弱闪烁,像三颗即将熄灭的恒星。
林焰低头按住胸口,继任心脏的搏动突然变得滞涩。金属碎片组成的环带泛着幽蓝的冷光,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汁液刚接触空气就凝成细小的冰晶,那些冰晶里封存着孢子暴雨时的记忆碎片。心脏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像敲在空心的黑铁上,随后所有的节拍都被前方的黑盒吸走 —— 环带中央的绿光瞬间熄灭,转而浮现出幽蓝色的数字:00:15:00,数字边缘跳动着细碎的星芒,下方用同样的蓝色刻着 —— 记忆黑盒?解锁窗口。
“检测到零号实验体、灯塔旧都、深绿母巢联合托管‘记忆黑盒’。” 韩沧的量子残影刚从黑暗中凝聚,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压成了极薄的银片。这枚银片紧紧贴在黑盒表面,边缘随着黑盒的转动微微起伏,里面浮动着无数微型的记忆胶片:有星链炮发射的炽烈白光,有母巢菌丝蔓延的墨绿浪潮,有零号面具碎裂的瞬间。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留声机里挤出来的,带着划痕般的杂音:“规则:十五分钟内,必须将 90 名幽灵候补的全部记忆压缩进黑盒,黑盒才会吐出下一段轨道坐标。” 银片突然泛起波纹,化作无数细小的警告符号,“逾期,列车被永久封存,乘员重编为公共素材。”
黑盒中央突然裂开一道发丝般的缝隙,缝隙里渗出极淡的银雾,接触空气便化作三条截然不同的锁链。第一条星链锁链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链节由微型的星链炮管组成,表面布满螺旋状的膛线,链端的钩子是星徽形状,带着冰碴般的锋芒;第二条孢子锁链呈现墨绿色,链节是由菌丝缠绕而成的环,表面覆盖着会呼吸的菌褶,链端的钩子是半开的孢子囊,正缓慢渗出荧光绿的液珠;第三条面具锁链是纯粹的漆黑,链节由无数破碎的面具拼接而成,边缘锋利如刀,链端的钩子是两个空洞的眼眶,里面浮动着模糊的人影。
这三条锁链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游走,最终精准地扣住林焰胸口的继任心脏。星链锁链接触金属的瞬间,传来星链炮发射时的高频震颤;孢子锁链缠绕的地方,皮肤感到菌丝钻动般的微痒;面具锁链则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记忆深处。
90 颗幽灵候补的心脏被无形的力场悬浮在黑盒周围,冻成幽蓝色的冰晶。每颗冰晶都保持着不同的震颤频率:001 号的冰晶沉稳如钢轨的脉动,007 号的冰晶轻盈如孢子的漂浮,014 号的冰晶急促如扳机扣动的瞬间。每一次微弱跳动,都会从冰晶表面抖落一粒记忆尘埃 —— 有的是铁库的铁锈色,有的是孢子的墨绿色,有的是血液的暗红色。这些尘埃落在锁链上,便化作一行行递减的幽蓝数字:00:14:59、00:14:58…… 像 90 条同步流逝的时间溪流。
苏迟的幽灵导师站在锁链尽头,组成他身形的极光长袍此刻碎成了无色的尘埃。这些尘埃在他周身形成不断旋转的漩涡,每次旋转都投射出模糊的记忆剪影:有时是苏迟在黑盒前驻足的侧影,指尖轻轻触碰冰冷的表面;有时是她与林焰的手在锁链上交叠,共同握住一枚透明的钥匙。他双手捧着一枚透明钥匙,钥匙柄是由三条锁链缠绕而成的圆环,齿牙处镶嵌着 90 粒微小的冰晶,每粒都封存着不同的记忆片段。“黑盒不是囚笼,是心脏。” 他的声音从尘埃中渗出,带着记忆碎片碰撞的清脆声响,“你曾用遗忘换取人类记住,如今必须用记住换取黑河记住。”
倒计时跳到 00:12:00 的瞬间,三条锁链突然同时收紧。星链锁链率先刺入 001 号冰晶,冷白色的光芒中抽出一帧记忆画面:太阳直射点的投票夜,暴雨像无数根钢针砸在沥青路面上,蒸腾起白茫茫的热气。林焰蹲在泥泞里把急救包塞进穿破洞靴子的男孩手中,红十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可这一次,他没有回溯,只是看着男孩接过急救包时露出的笑容,那笑容在雨幕中格外清晰。画面被压缩成一粒冷白色的光点,顺着锁链滑入黑盒,链节上的膛线随之亮起一道银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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