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空在绝对静默中骤然塌陷,像一张被抽走骨架的幕布猛地攥紧,褶皱里渗出幽微的银蓝色光晕。那些光晕并非来自任何光源,而是空间本身在撕裂时迸出的量子血珠,沾在狼穴号的钛合金外壳上,顺着沟壑蜿蜒成倒流的星河。继任心脏最后一次跳动时,发出类似玻璃风铃碎裂的脆响,整艘飞船随即被无形的引力攥住,拖向裂缝深处 —— 那里没有光的折射角,没有风的摩擦系数,连时间都被折叠成针尖大小的奇点,悬在黑暗中微微震颤。
裂缝深处浮着的倒计时像溺水者吐出的气泡,幽蓝的荧光在数字边缘吞吐不定:00:05:00—— 回溯零点。韩沧的量子残影被空间压成极薄的银箔,边缘还在不断剥落细碎的光斑,仿佛有人正用无形的指甲轻轻刮擦。他贴在裂缝内壁的褶皱里,声音裹着静电的沙沙声传来,像是从被遗忘的广播频段里钻出来的旧闻:“检测到零号实验体、灯塔旧都、深绿母巢联合启动‘回溯零点’。规则:五分钟内,必须完成一次局部时间回溯,代价是失去关于某个人的全部记忆;否则裂缝闭合,列车永停。”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银箔突然剧烈震颤,裂成无数菱形碎片。那些碎片并未坠落,反而在空中重新拼出狼穴号的轮廓,只是舷窗里坐满了模糊的人影 —— 那是 90 名幽灵候补尚未成型的意识体,正隔着时空壁垒无声地注视着裂缝中央。
那里正升起一座怪异的回溯台。锈蚀的冷凝管像扭曲的肋骨支撑着星门残片,残片上还残留着旧日战争的弹孔,其中一枚孔眼里嵌着半片风干的极光花瓣。台面蒙着一层流动的薄雾,三枚透明钥匙悬浮在雾中,折射出不同的光晕:左侧的 “苏迟” 泛着晨露般的冷白,钥匙边缘缠绕着细小的冰晶;右侧的 “零号” 裹着墨绿的黏液,仿佛刚从某种生物的腺体里被剥离;中间的 “继任心脏” 最是诡异,通体透明却能看见内部跳动的红光,像枚被剥去血肉的脏器。
钥匙下方的虚空里,90 颗幽蓝冰晶正以相同的频率闪烁。每颗冰晶都是凝固的心跳,表面爬满细密的血管状纹路,随着微弱的搏动簌簌掉落记忆尘埃。那些尘埃并非实体,而是碎片化的光影 —— 有难民在废墟里点燃的篝火,有星门启动时迸出的金色粒子,还有孩童用极光花瓣折成的小船。尘埃落在台底,竟自动排列成倒计时的数字:00:04:59、00:04:58…… 数字边缘还在不断剥落新的碎片,像被虫蛀的旧日历。
苏迟的幽灵导师站在台口,极光长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曾经流光溢彩的衣料此刻碎成无色尘埃,飘散时会短暂显形为各种人脸 —— 有灯塔旧都的议员,有深绿母巢的守卫,甚至有林焰童年时养过的那只机械猫。他枯瘦的指尖捧着一枚透明裂缝,那裂缝边缘锋利如刀,内部却盛着流动的星云:“回溯零点不是回到过去,是把过去撕成现在。你曾用遗忘换取人类记住,如今必须用记住换取零点记住。”
话音未落,裂缝突然在林焰掌心震颤。他低头看去,发现星云里浮出无数细小的白色羽毛,凑近了才看清是极光种子的绒毛 —— 那是三年前苏迟在曙光初鸣时塞进他胸口的东西。
倒计时跳到 00:04:00 时,回溯台发出蒸汽泄漏般的嘶鸣。第一缕记忆尘埃从 001 号冰晶升起,在裂缝中骤然膨胀成完整的场景:太阳直射点投票夜的暴雨正倾盆而下,林焰跪在泥泞里把急救包塞进难民帐篷,帐篷布上的破洞漏进惨白的探照灯光,照亮里面三张蜡黄的脸。突然画面剧烈扭曲,成年林焰的虚影从光里走出,面无表情地撕碎了这帧记忆。帐篷、暴雨、难民都化作纷飞的光点,最终凝成粒冷白光点,像被掐灭的烟蒂般坠入回溯台。
第二缕尘埃来自 007 号冰晶。画面里的苏迟正踮脚把极光种子塞进林焰胸口,种子接触体温的瞬间便发了芽,翠绿的藤蔓顺着衣领钻出,在脖颈缠绕成细小的环。“等它开花时,” 苏迟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我们就能在星轨上见面了。” 可藤蔓突然化作黑色裂缝,裂缝深处浮着苏迟最后的微笑 —— 那笑容凝固在她被零号实验体撕碎的前一秒。这帧记忆最终凝成粒墨绿孢子,坠落时在半空留下蜿蜒的轨迹。
014 号冰晶升起的尘埃最是诡异。画面里的零号正戴着林焰的面孔,站在猎杀令发布时的审判台上,皮肤下隐约可见蠕动的绿色血管。“若你愿把‘苏迟’之名投入回溯零点,” 那张属于自己的嘴说出陌生的话语,声音像被扔进回声室里反复折射,“90 颗心跳将同时熄灭,回溯将吐出‘记忆星尽头’—— 那里存放着所有被遗忘的名字。” 话音消散时,尘埃凝成粒漆黑碎片,坠落时发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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