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第七十二小时,太阳像一枚被钉死在头顶的烧红铆钉,紫外线风暴把空气烤得发蓝 —— 那是氧气在极端高温下发生的光电效应,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细小的火焰。狼穴号医疗舱的紧急灯持续闪烁,冷白的光斑在焦黑的墙面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像一场永不到来的黎明在笨拙地彩排。
林焰把最后一支冷却剂注射进编号 194 少年的颈静脉,玻璃针管里残留的冰晶接触体温的瞬间,发出细碎的裂响,像记忆碎片正在蒸发。少年皮肤上的极昼症斑块已由紫转黑,这些不规则的纹路在强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被光烙下的地图,每道纹路的末端都有个微型倒计时,正从 10 秒开始递减。
“地表温度九十七摄氏度。” 韩沧的 AI 残响从天花板的扬声器里钻出来,带着冷却系统即将失效的滋滋声,“医疗舱制冷循环剩余 38 分钟。建议立即撤离至天宫环轨站阴影区。” 血红的倒计时在淡蓝界面上跳动:00:38:12,每个数字都像用烧红的铁丝刻在视网膜上 —— 这是黑子炮最后一次击发窗口,也是极昼终结或永恒的岔路口。
然而撤离已无可能。医疗舱的舷窗外,折射之墙外的地表裂开一道幽蓝峡谷,峡谷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那是天宫环轨站残骸在极昼压力下发出的金属哀号,每一次震动都让狼穴号的地板泛起涟漪。峡谷边缘的碎石正在缓慢熔化,汇成细小的岩浆流,像被光唤醒的毒蛇,沿着山脊线蜿蜒爬行。
零号实验体戴着林焰的面孔,站在峡谷对岸的制高点。他指挥灯塔残兵架设黑子炮,炮身裹着浸过液氮的隔热布,在强光下蒸腾起白色的雾。炮口对准天空中静止的极昼核心,镜片里映出林焰在医疗舱内的空洞身影。“三十七分钟后,黑子炮将撕开极昼。” 零号用林焰的声音下令,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在那之前,我要林焰亲手把重生坐标交出来。”
他的瞳孔里,算法齿轮正随着指令缓慢转动,齿牙间卡着半张灰烬选票 —— 那是三年前林焰第一次人性实验时投下的 “抛弃” 票。每说一个字,齿轮就转动一格,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背叛计时。
医疗舱深处的紫外线灯下,苏迟的幽灵导师突然显形。她的极光长袍已褪成半透明的纱,每一根丝线里都嵌着极昼的光粒,胸口那粒种子却仍在微弱跳动,像暴雨夜未被熄灭的星火。种子内部浮现一行血字,在紫外线中泛着暗红:“零度黎明 = 极昼之夜的倒影。”
林焰的记忆被第三次回溯掏空,像个敞开的空罐头,却在幽灵伸手触碰他眉心时,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像极夜里最后一粒雪,这种触感穿透空白的记忆,在脊髓里激起熟悉的战栗 —— 他忘了她的模样,忘了她的名字,却记得这指尖的温度曾在暴雨夜替他挡过孢子弹。
“想救他们,就把我投进制冷核心。” 幽灵的声音带着极光草的清洌,种子在她胸口轻轻颤动,“我会成为零度黎明,代价是你再忘一次我的名字。” 林焰的指节因用力泛白,掌心却空无一物 —— 刚才还攥在手里的极光种子,不知何时已顺着指缝滑进冷却剂管道,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在金属管内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零号实验体突然扯断黑子炮的能量管线,将泛着幽蓝的核心拆下来,毫不犹豫地嵌入自己胸口。核心像一颗被极昼烤红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喷出墨绿的孢子,这些孢子落在地面,立即发芽成深绿教团的徽记,徽记的叶脉里流淌着 “末日进化” 的字样,却在下一秒枯萎成灰,像被末日本身否决的预言。
“极昼之后,是极夜。” 零号抬头望向天空中静止的太阳,左眉骨的月牙疤痕在强光下泛着银灰,那是从折射之墙带出来的纪念品,“极夜之后,是我。”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林焰相同的极昼症斑块,只是颜色是墨绿的,像被孢子寄生的记忆。
黑子炮的瞄准镜里,极昼核心开始不规则地收缩,表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苏迟的微笑、194 号少年的银链、087 号女人的齿轮。这些面孔在强光中扭曲成零号的模样,又在下一秒还原,像一场永远无法成型的模仿秀。
制冷核心突然发出类似心跳的轰鸣,管道震颤的频率与病室内幽灵后部的脉搏完美同步。林焰趴在检修口,看见极光种子在冷却剂里生根发芽,菌丝穿透金属管壁,在舱内织成透明的网,把极昼的紫外线折射成幽蓝的冰晶。
这些冰晶像缓慢飘落的雪,落在极昼症患者的皮肤上,黑色斑块立即由黑转白,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编号 092 的幽灵候补不再抽搐,他的瞳孔里映出冰晶组成的铁库虚影,嘴里喃喃的 “铁库” 二字终于带上了具体的温度;076 号放下输液管,手指在空气中描摹着星链炮管的轮廓,血痕在皮肤上组成完整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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