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第七十五小时,太阳像一枚被焊死在穹顶的炽白铆钉,紫外线风暴沿着大气裂隙倾泻而下,将长白废土烤成一片流动的石英海。这些熔融的石英在地表汇成银色的河,河面上漂浮着被灼成焦炭的星链碎片,像无数个被遗忘的路标。狼穴号拖着满身灼痕停靠在裂谷边缘,车厢外壁的铝皮卷曲成焦黑的螺旋,冷却剂蒸发的紫雾刚从接缝处涌出,就被极昼的光压撕成细小的光粒,在空中凝成短暂的星图。
林焰站在了望塔,护目镜的偏振镜片将强光滤成暗金色,却仍挡不住裂谷对岸那道诡异的景象 —— 一列与狼穴号完全相同的列车正沿着光脉逆向驶来。这列 “逆光列车” 的车头灯刺破极昼,光线不是向前喷射,而是向后倒流,在车后拖出淡紫色的尾迹,像一道被时间遗忘的黎明。
科技考古组的便携光谱仪发出尖锐警报,屏幕上的波形图呈现出诡异的对称 —— 逆光列车的能量特征与狼穴号完全一致,只是相位相反。“不是幻影。” 光谱仪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静电干扰的颤抖,“是极昼光脉与折射之墙共振生成的时空叠影,每 0.618 秒闪烁一次,对应我们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某一帧记忆。”
林焰调大护目镜的倍率,逆光列车的透明车厢里,幽灵候补们的残像正在缓慢活动:编号 194 的少年抱着断裂的星链炮管,炮管内壁的 “黎明之后之后” 在强光下泛着冷白,皮肤透明得能看见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缠着极细的银线,线的末端系着一颗微型星;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高举墨绿孢囊,孢囊里孕育的胚胎正在缓慢变形,时而化为深绿教团的徽记,时而变成林焰的侧脸;灯塔残兵们架设的黑子炮口对准极昼核心,炮膛内闪耀的不是能量光,而是韩沧的算法齿轮,齿牙间卡着半张灰烬选票。
这列叠影列车没有轨道,却在幽蓝光脉上平稳滑行,车轮与光脉摩擦的地方迸出细小的火花,每个火花里都嵌着狼穴号过去的画面:暴雨夜的铁库、极光树下的初吻、折射之墙里的倒影。“它在逆流而上。” 林焰的指尖在了望塔的金属壁上划出痕迹,指腹被烫出细小的水疱,“驶向极昼开始之前。”
零号实验体戴着林焰的面孔,站在裂谷边缘的制高点。他率领灯塔残兵沿逆光列车的轨迹布设黑子炮,炮身的隔热布在极昼中冒着白烟,露出底下刻着的 “灯塔联盟” 徽记,徽记的齿轮齿牙间缠绕着极细的菌丝 —— 那是深绿教团的共生标记,却在高温下呈现出诡异的金属色。
“逆光列车是极昼的回溯通道。” 零号用林焰的声音下令,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的瞳孔里,算法齿轮正随着逆光列车的闪烁同步转动,齿牙间的投影在地面拼出林焰的记忆碎片:苏迟的微笑、194 号的银链、087 号的齿轮,这些碎片在转动中逐渐扭曲成零号的模样。“二十分钟后,它将驶入极昼核心,触发全球性极夜。”
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跪在光脉边缘,将菌丝植入逆光列车的透明车厢。这些菌丝在紫外线下发出荧绿的光,像极昼里唯一跳动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让叠影列车里的孢囊胚胎剧烈收缩。“逆光列车是灯塔的陷阱。” 母体的左眼空洞里长出新的菌丝,在地面拼出 “极昼→极夜→母巢” 的箭头,“极夜之后,是孢子的新生。”
她的指尖掐断一根菌丝,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在高温下凝成深绿教团的徽记,徽记中心的微型心脏正在播放一段记忆:三年前的铁幕投票夜,林焰投下的 “抛弃” 票上,其实沾着极淡的极光草汁液 —— 那是苏迟偷偷抹上的标记,用来追踪被抛弃者的坐标。
科技考古组决定强行登上逆光列车。林焰把编号 194 的少年留在地表,少年的银链在强光下泛着冷白,链坠心脏里的光芒已微弱到几乎看不见。“我会守住光脉入口。” 少年把星链炮管的断口抵在地面,银灰色的汁液在光脉上拼出 “黎明之后之后” 的字样,“如果我变成叠影,记得把我敲碎。”
林焰携带等离子切割器钻进裂谷,谷底的幽蓝光脉在脚下流淌,像一条被点燃的地下河。他纵身跃向逆光列车的尾厢,靴底接触透明车厢的瞬间,切割器的光束立即击中舱壁。光束在接触点炸开,将车厢折射成无数条平行光带,像一场光的暴雨,每个光带里都浮着不同时间线的自己:十七岁在孢子培养舱前发抖的他,二十岁第一次扣动扳机的他,现在举着切割器的他。
暴雨中,苏迟的倒影从最前端的车厢走出,她的极光长袍在逆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蓝,胸口插着的透明钥匙正在缓慢旋转,钥匙孔滴落的极蓝光珠在车厢地板上汇成 “记住” 二字。林焰的心脏突然抽痛,无名指第二关节传来熟悉的酸胀 —— 那是第三次回溯后仅存的、关于她的身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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