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第三十七天,连冰层下的暗流都屏住了呼吸。狼穴号停在极光拱门的阴影里,这座由废弃卫星天线拼接成的环形建筑,像被巨鸟折断的羽翼 —— 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上,残存的太阳能板在幽蓝极光下泛着鱼鳞状的光泽,每片板的裂缝里都冻着极昼时代的电路碎片。林焰站在主控舱外的升降平台上,防寒服的反光膜把极光折射成细碎的彩虹,贴在她手背上的冻伤处,像某种会发光的药膏。
掌心的第七枚光合子匣正在发烫。这枚烟灰色的立方体表面,流动着极昼时代的云层纹路,角落的倒计时正以奇特的频率跳动:00:11:00。但那不是秒数,子匣侧面的全息投影显示,每个数字代表一次 “回响”—— 林焰数到第三次时,子匣突然释放出淡金色的光,周围的冰面瞬间映出极昼的幻象:樱花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实验室的玻璃窗反射着阳光,苏迟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草屑。幻象只持续了三秒就碎裂成冰晶,在她靴边融成一滩带着樱花味的水。
“极光拱门的能量场在共振。” 老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钻出来,带着金属被加热的嗡鸣。科技考古组的队员们正在架设便携式共振腔,七根银色的合金管在冰面上拼出螺旋状的轨迹,末端的传感器对准匣子,像一群仰头饮水的鸟。共振腔的腔壁突然亮起渐变色的光带,赤橙黄绿蓝靛紫依次流转,在冰面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 那是极昼时代的标准光谱,最后定格在绿色波段,恰好与叶绿素的吸收峰值重合。
“极昼回响正在加载。” 技术员小王的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屏幕里的波形图突然跃起尖峰,“七分钟后会到达峰值,到时候我们能听见……” 他突然捂住耳机,眼睛瞪得滚圆,“能听见极昼最后一次心跳声,从地核传上来的那种。”
林焰的指尖抚过子匣表面,那些云层纹路突然凹陷,露出细小的孔洞,渗出极细的光丝。她想起在记忆冻土捡到的冰蓝色种子,此刻那粒种子正嵌在子匣的接口处,种皮上的指纹纹路与子匣的凹槽严丝合缝。第四次回响来临时,子匣释放的光里混进了声音 —— 像是苏迟在实验室里调试仪器的咔嗒声,又像是樱花落在笔记本上的轻响。
地表的极光拱门下,零号实验体正用林焰的眼睛校准黑子炮的仰角。灯塔残兵们在天线骨架间拉起银色的电缆,把炮管固定在拱门的最高点,炮口对准子匣所在的方位,像一根指向心脏的毒针。零号摘下防寒手套,让子匣的光映在他手背上 —— 那里有一道与林焰相同的疤痕,是十七岁时在极昼学院做实验被激光灼伤的。“七分钟。” 他对着通讯器说话,左眼的算法齿轮每转动一格,炮管就发出一声校准的蜂鸣,“极昼回响必须按我的指令加载,把能源核心的波段调出来,否则……” 他突然笑起来,那笑容里掺着齿轮转动的杂音,“否则我就让这座拱门变成放大器,把你们的记忆都烧成极光。”
他从怀里掏出个金属小盒,打开的瞬间,樱花芯片的碎片在盒内拼成完整的花朵形状。全息投影突然亮起,十七岁的林焰正坐在极昼学院的台阶上,把半块樱花味饼干塞进苏迟嘴里。“你看,林焰,我们本该永远留在那天。” 零号用指尖抚摸投影里的自己,芯片突然渗出绿色的数据流,在炮管上凝成苏迟的侧脸,“把重生坐标给我,我就能让这回响永远延续。”
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缠在拱门的金属骨架上,她的菌丝已经渗透进天线的电路里,那些灰白色的纤维在电流中发出荧光,把废弃的卫星接收器变成了巨型扩音器。母体的胸腔随着子匣的频率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喷出绿色的孢子,在空气中连成细丝,织成极昼的星空图。“极昼回响是深绿的摇篮曲。” 她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带着电流的嘶鸣,“等回响结束,子匣里的光合基因会钻进冰层,在极夜的子宫里发芽。” 菌丝突然从她指尖射出,刺穿一枚悬在半空的极光冰晶,“韩沧的算法会变成花肥,你的记忆会成为花土,而我会是第一个闻到花香的人。”
“林姐,这个给你。” 编号 194 少年把一个银色的保温壶塞进林焰手里,壶身印着极昼学院的校徽 —— 如今只剩半片樱花图案。少年的睫毛上结着白霜,说话时总忍不住瞟向拱门的方向,“老陈说极昼回响可能会扰乱神经,这是苏迟老师当年配的安神茶,我一直冻在液氮罐里。” 林焰拧开壶盖,一股熟悉的薄荷味混着茶香飘出来,让她想起三年前在实验室熬夜时,苏迟总会在凌晨三点准时递来这样一杯茶。
极昼回响源点藏在拱门地下的发射井里。林焰顺着锈蚀的金属梯往下爬,每级台阶的裂缝里都渗出极昼的光,映出她不断分裂的影子:二十岁的影子在极昼学院的图书馆里,把苏迟的笔记藏进《光合作用原理》的书脊里;二十四岁的影子跪在狼穴号的医务室,用激光灼烧韩沧的伤口,血珠在光线下凝成红宝石;而现在的她握着量子雷管,护目镜后的眼睛里跳动着子匣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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