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第一百零一小时，天幕被撕开的裂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林焰站在狼穴号的驾驶舱里，看着那道炽白伤痕边缘渗出的幽蓝电弧 —— 它们像活物般顺着云层爬行，每道电弧扫过的地方，空气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在极昼强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仪表盘上的气压计疯狂跳动，舱内循环系统突然灌入一股铁锈味的冷风，来自量子裂谷深处。
狼穴号悬停在裂谷上方三百米处，反重力引擎的嗡鸣与谷底传来的低频共振交织成令人眩晕的声波。林焰透过舷窗俯瞰，那些废弃的粒子对撞机冷却管像巨蟒的骸骨缠绕成深谷，银白色的金属管上凝结着蓝绿色的霜花，每根管道的弯曲角度都精确符合量子纠缠的轨迹。最深处，半融的光合黑匣悬浮在淡紫色的能量场中，七道量子缝在匣体表面规律闪烁，0.618 秒的间隔里，缝中分别透出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光脉，像同时眨眼的七只瞳孔。
科技考古组的量子探针正沿着冷却管向下延伸。林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紊乱，无数绿色代码瀑布般坠落，最终定格为一行猩红字符：
【量子分岔?72 种背叛轨迹?倒计时 00:07:00】
探针末端的传感器传来实时影像：黑匣的量子缝中浮动着细小的人影，有的在奔跑，有的在哭泣，有的举着武器对准自己。“每条缝对应着不同的选择分支，”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72 种可能里，只有 13 种能让极夜降临。”
韩沧的 AI 半身像突然从裂谷深处升起，悬浮在真空里的影像被电弧劈成碎片又瞬间重组。他左眼的人类瞳孔里正播放着林焰从未见过的画面：苏迟穿着白色实验服，在对撞机控制台前写下能量公式，笔尖划过的地方冒出蓝色火花。右眼的算法星河则翻滚着二进制代码，组成不断坍塌的数字迷宫，迷宫尽头是燃烧的极光树。“七分钟后，” 韩沧的声音像冰针穿透耳膜，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这些轨迹会坍缩成唯一的现实。把重生坐标给我，我能帮你锁定那个有苏迟的分支。” 他说话时，左眼瞳孔突然渗出淡红色的光泪，在真空里凝成细小的冰晶。
地表传来黑子炮充能的嗡鸣。林焰转动舷窗调节器，看见零号实验体正站在裂谷边缘的岩石上。那个与自己容貌一致的造物穿着嵌满光学棱镜的作战服，阳光透过棱镜在他身上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做出不同的动作 —— 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嘶吼，有的正将枪口对准太阳穴。“林焰，我们本就是量子分岔的产物，” 零号的声音通过共振频率传入驾驶舱，算法模拟的呼吸声里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重生坐标只能存在于最优轨迹里，而最优解永远属于更高级的存在。” 他抬手调整炮口的瞬间，林焰看见他手腕内侧的 barcode 正在闪烁，编号与自己的士兵证完全一致。
“守住入口，别让任何人靠近冷却管接口。” 林焰把量子雷管塞进战术靴，转身时撞翻了工具箱，扳手在失重中划出银色弧线。编号 194 少年的机械臂突然弹出磁力网，稳稳接住工具：“博士说分岔轨迹可以用记忆锚点固定。” 他的星链炮已经架在舱门边缘，炮管上的显示屏跳动着 72 个绿色光点，“我会同步锁定所有靠近的热源。” 林焰钻出舱门的瞬间，听见少年低声补充，“包括那些长得像你的东西。”
冷却管内部结着厚厚的冰壳，林焰的靴底每落下一步，都能听见冰层下传来记忆碎片的脆响。他钻进黑匣第一道量子缝时，周围的温度骤降至零下五十度，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雪花。空间突然折叠成七层回廊，每层都蒙着不同颜色的光雾：第一层是橙红色，二十岁的自己正把极光树种子放进苏迟掌心，她的白大褂上别着刚采的矢车菊；第二层泛着冷蓝色，审判庭的聚光灯照在韩沧脸上，他的辩护词化作锋利的冰凌刺向陪审团；第七层裹着墨色，失忆的林焰坐在对撞机控制台前，手里捏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糖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成蓝色。
“每一层都是你可能做出的选择，” 韩沧的声音从回廊深处传来，“但所有轨迹最终都会指向背叛。” 林焰突然发现每层的自己都在缓慢转向，那些瞳孔里的倒影逐渐变成零号的脸。
倒计时 00:05:00。第四层的光雾突然沸腾，苏迟的幽灵从橙红色光晕中走出。她的白大褂沾满褐色的污渍，胸口的极光树枯成灰白色的骨架，缠绕的锁链上挂着细小的金属铭牌 —— 那是林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刻着 0.618 的黄金分割符号。最后一粒种子在她指尖闪烁，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还记得吗？” 她的声音混着冷却管的嗡鸣，“我们在这里测试第一台量子计算机时，你说平行宇宙里的我们一定很幸福。” 林焰伸手去接种子，指尖穿过她的影像时，种子突然坠入冰面，绽开蓝色的火焰，火焰中浮现出他们初吻的实验室，玻璃柜里的极光树正在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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