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同样是叫林氏出乎意料。
但她很快按捺住惊讶,有些为难的说:“叫三儿去府上?可是三儿还小,没有家里大人看着,万一在主家惹事,便不好了。”
刘三强不以为意道:“小孩子家能惹多大的事?你若不放心,还像昨日那般,叫二郎也跟着去。”
昨日有二郎跟着,两人不过在富家留了一个午后,林氏就着急赶完今天的针线活赶过去。
哪里能放心叫三儿一个人再去。
谁料,不待她再绞尽脑汁找借口推脱,王景琛自己却站了出来:“娘,我也想去玩。我一定不会惹事,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娘!”
林氏一滞,小孩子一听到玩,便什么也不顾。
刘三强却笑了起来:“你看,王家弟妹,孩子也想去啊!主家夫人平日里行事如何,你该是清楚的。府上少爷小姐都养大几个,你还怕照应不了一个孩子?”
“那当然不是……”林氏勉强笑着。
一旁的王景琛拉着她衣袖,明显是想同自己说些什么悄悄话。
林氏冲刘三强笑了笑,矮身担忧的凑近小儿子,只听小儿子在她耳边软软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前日爹爹的打我都记着了,决不会再犯!也不用叫二哥跟着我,二哥还要帮你做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主家今日提了礼上门请,林氏本就不好推拒。
富家一直是二夫人掌家事,在他们这些佃户和十里八乡口碑都不算差,林氏低声对小儿子讲:“那娘给你带些水和粮,万一主家的人顾不上你,可千万别渴着饿着。”
王景琛见林氏这是答应了,连忙点头答应。
“若是今日有什么委屈,回来就告诉娘。往后主家就是提再多的礼,娘也不会叫你去了。”
母子两个低声递完了话,林氏直起身子,笑着对刘三强道:“刘大哥,叫你好等了。主家对咱们向来讲公道讲情面,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只是三儿他确实年纪小,也不懂得大家里的规矩,今日若跟着刘大哥去了,还劳烦刘大哥在主家里头照应一二。”
“那是自然!”
事情就这么定下,刘三强很和气的等着王景琛把午饭用完,又叫林氏梳洗梳洗换了身衣服鞋袜。
这才接过林氏给王景琛准备的小包袱,领着他踩着几排庐舍的土路,在一众人的目送之中,离开了这片庐舍。
刘三强刚一离开院子,就有人隔着院墙说话。
“王家弟妹,主家请三儿上庄子里头玩啊?”
“请三儿玩还给带了这么多东西 ,三儿真是好福气!”
“我早就瞧着三儿这娃最是懂事又灵透,也难怪主家少爷和主家夫人都稀罕!”
对户的秦氏眼巴巴瞧着林氏院子桌上的东西,本就眼红,更听不得大伙这么夸王家三郎的话。
“哼!”
她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扭身回了自己家。
富家私塾。
秦安正在西间的大班,教授学生们《论语》子罕篇。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秦安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清瘦。
穿着一袭青布直裰,布料浆洗的发白,却异常整洁,不见一丝褶皱。
他是富宏恺同年的弟子,二十岁便考过了解试,还是轰动堰梁州一时的一州之廿岁解元。
有了举人功名后入京参考会试,却在赶考途中遭遇意外,不仅错过了当年的会试,更因左臂受伤,留下了终身无法治愈的残疾。
从此与功名为官之路无缘。
直到数年前,才应了座师之请,离家来到京师脚下,为富家私塾教授学童。
渐渐地,他倒也从这样安心的日常里,找回了几分教书育人、专心学问的乐趣与真谛。
如此一做,便是六年。
富家大少爷富伯渊从他手下走出去,十三岁便考过了县试,名列前三,破格进了府学读书。
富氏私塾在陵原县越来越引人关注,再加上秦安当年的才学与离奇的经历,更是助长了他的名气。
使得陵原县富家子弟无一不想投门而入富氏私塾。
他扫了一眼班里坐着的十数个半大的富家亲族子弟,右手执书,从座位上站起,踱步到学生们中间。
“孔子说,庄稼只长苗而不开花的情况有,只开花而不抽穗的情况……也有。”
他声音稳稳的,走到富家二少爷富仲源座位前,停了步子放下书:“仲源,你来说说孔子这句话是什么道理?”
话音落,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回应。
秦安抬高了声调:“仲源。”
富仲源后排的其他族中子弟,探了身子过去,猛地摇摇富仲源后背。
“谁呀!打扰本少爷睡觉!”
秦安微微沉了脸色,抽出袖子里的戒尺:“仲源,你站起来。”
一听先生的声音,富仲源总算从梦里清醒过来。
昨日散学后,他娘让他在爹娘的主屋侧间读诵《论语》全篇,抄写其中学而篇两遍,直到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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