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老宅的防卫布置得紧锣密鼓，夯土加固的院墙高一丈有余，门口架起了简易的拒马，家丁们轮班巡逻，眼神警惕如鹰。白颖宇亲自盯着将最后一批物资搬进地窖，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内院走去。
刚绕过影壁，就见白景琦鬼鬼祟祟地从一间厢房后溜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慌乱。白颖宇心里一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果然，没走几步，就见那厢房的门又开了道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探出头，正是黄春。她眼圈红红的，见白景琦走远了，才落寞地关上门。
白颖宇站在树后，眉头紧锁。他知道白景琦和黄春会在一起，想到这么早就在一起了，也是前身做的孽啊，还得我给他擦屁股。
他转身去找白景琦，在柴房后的空地上堵着了他。少年正对着墙根发呆，脸上又红又烫，见了白颖宇，慌忙低下头：“三叔。”
“跟我来。”白颖宇语气平静，转身往自己住的偏房走。
进了屋，白颖宇关上房门，直截了当地问：“你跟黄春，怎么回事？”
白景琦浑身一僵，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没、没怎么回事啊……就是、就是见她一个人可怜，多说了几句话。”
“哼。”白颖宇冷笑一声，“多说几句话能让你魂不守舍？景琦，你是我看着长大的，那点心思瞒不过我。但我告诉你，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眼神沉了下来：“你知道黄春是谁吗？”
白景琦愣住了：“她不就是……就是个孤儿吗？”
“孤儿？”白颖宇叹了口气，“她是詹王府的格格，是詹王爷的亲孙女。”
“什么？！”白景琦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詹王府？就是那个害了大爷的詹王府？”
白颖宇点头，声音低沉下来：“当年，你大爷被诬陷入狱，白家跟詹王府结下死仇。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又贪财就偷了詹王府刚出生的一对龙凤胎——就是黄春和她弟弟。”
白景琦彻底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偷偷放在心上的姑娘，竟然是仇人的孙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眼前的三叔。
“我把孩子偷走，本是想当作‘活口’拿捏着，既能报复詹王府，又能从他们手里讹些钱财。”白颖宇的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后来世事动荡，孩子的弟弟不知丢到了哪里，只剩下黄春，被我们送到乡下养着，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看着白景琦震惊的脸，继续说道：“这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一时糊涂，把一个好好的王府格格，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还让她卷入了白家跟詹王府的恩怨里。”
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白景琦脑子里乱糟糟的，黄春温柔的笑容和詹王府的深仇大恨在他心里反复冲撞，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那她知道吗？”过了好一会儿，白景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沙哑得厉害。
“应该不知道。”白颖宇摇头，“我们从没跟她说过身世。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他站起身，走到白景琦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景琦，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为难。我看得出你对她上心，她对你也未必无情。只是这身世横在中间，前路难走。”
白景琦抬起头，眼里满是挣扎：“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得看你自己。”白颖宇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现在断了念想还来得及。但如果你是真心待她，那就要想清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得护着她，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至于家里那边，尤其是你娘，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但你放心，有三叔在，我会帮你打掩护。只是这层窗户纸，暂时不能捅破，不然对谁都没好处。”
白景琦看着白颖宇，三叔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有真诚的期许和愧疚。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用力点了点头：“三叔，我想好了。黄春是无辜的，不管她是谁，我都想护着她。”
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执拗，像极了年轻时的白颖宇，却又比那时的他多了几分纯粹。
白颖宇笑了，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小子，有种！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也别让自己后悔。”
白景琦重重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白颖宇：“三叔，谢谢你。”
白颖宇挥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知道有些债，终究要还；有些人，终究要护。
窗外的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这大宅门里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而他，白颖宇，终究是卷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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