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巡抚衙门的签押房里,唐维礼铺开一张奉天省地图,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地名,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红点上——柳子河镇。
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卷宗,是他上任半月来,让亲信收集的奉天军政商情报。军事上,练军编制的“柳营”装备精良,远超地方绿营;商业上,东北七成的粮、药、山货都经一个叫“东北商会联盟”的组织调度,而联盟总枢纽就在柳子河;甚至连蒙古的皮毛、沙俄的商队,都绕不开这个镇子。
“大人,这柳子河……确实邪门。”亲信低着头,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就一个万把人的镇子,竟有五家大型货栈、三家银号,护商队的机枪比奉天驻军还多。”
唐维礼拿起一份卷宗,上面记着柳营的军备:毛瑟枪三百杆、机枪五挺、日式手雷二十箱,还有从沙俄缴获的马枪五十杆。他眉头微蹙——这装备,足以媲美朝廷的新军一营,却窝在一个小镇里。
更让他心惊的是商业账册。柳子河货栈每月的吞吐量,竟是奉天城最大商号的三倍,从长春的粮、长白山的参,到蒙古的马,都要在这里中转,连日本的田木株式会社都与他们深度合作。
“白颖宇……”唐维礼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卷宗上敲了敲。此人是京城白家的掌舵人,东北商会联盟的发起者,柳营的幕后支持者。留洋前,他在京城听过白家的名号,不过是家有些名气的药商,怎么短短几年,就把势力伸到了奉天的命脉上?
“查清楚,这白颖宇和柳子河的关系。”唐维礼放下卷宗,语气冷硬,“还有那柳营的两个头领,江山好、季宗布,是什么来头?”
三日后,亲信带回更详细的情报:江山好原是绺子出身,被白颖宇收服后组建护商队;季宗布是北京人原是白颖宇的智囊和亲信后负责柳子河的经营,两人一文一武,把柳子河治理得铁桶一般。更关键的是,前任盛京将军曾祺卸任前,特意给柳营升了编制,明着是练军,实则成了独立于奉天驻军的武装。
“曾祺……”唐维礼眼神一沉。他与曾祺政见不合,早知对方在东北培植势力,却没想到竟留下这么大一个隐患。
他走到地图前,用朱砂笔沿着柳子河画了个圈。从这里到奉天城,不过三日路程;到中蒙边境,五日可达;往南直通锦州,是关内商路的咽喉。这位置,简直是奉天的“七寸”。
“大人,要不要……敲打一下?”亲信试探着问,“就说柳营私藏军火,让他们把机枪上缴。”
唐维礼摇头。他留过洋,深知硬来没用。柳营能硬刚沙俄骑兵、全歼日本浪人,绝非易与之辈,更何况背后有东北商会联盟的财力支撑,还有白家在京城的人脉。
“先看看。”他收起卷宗,“传我的令,奉天各税卡严查商队,尤其是挂‘柳’字旗号的,若有违规,立刻扣押。”
他想试试,这柳子河的根基到底有多深。
消息传到柳子河,江山好正带着柳营弟兄操练新到的机枪。听闻税卡刁难商队,当即就要带人去奉天理论,被季宗布拦住。
“唐巡抚是新官上任,想立威。”季宗布看着电报,“咱们硬闯,反倒落了口实。不如……让商队都走蒙古商道,绕开奉天税卡。”
江山好眼睛一亮:“对!咱有中蒙商路,不给他送银子!”
不过半月,奉天税卡的收入就跌了三成。商户们都绕路走柳子河—蒙古线,奉天城的粮价、药价开始波动,商户们怨声载道,纷纷求见巡抚衙门,求唐维礼放行。
唐维礼坐在签押房里,听着外面的喧哗,看着桌案上柳子河的地图,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一个小镇,竟能牵动整个奉天的经济,这是他留洋时,在西方经济学着作里都没见过的景象。
“大人,东北商会联盟发来了照会。”亲信递上一份文书,“说白三爷白颖宇近日会来奉天,想拜访您,商议商路通融之事。”
唐维礼看着照会末尾的落款,白颖宇的名字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忽然明白,这柳子河不是邪门,而是白颖宇布下的一盘棋——以商养军,以军护商,把一个小镇变成了奉天的经济心脏。
“告诉白三爷,三日后,我在巡抚衙门见他。”唐维礼缓缓道,指尖在柳子河的红点上重重一点。
他倒要看看,这个能让一个小镇撬动奉天的人,究竟有何手段。
窗外的阳光照进签押房,落在地图上的柳子河,那红点仿佛活了过来,在奉天的版图上,跳动成一颗不容忽视的心脏。唐维礼知道,他与白颖宇、与柳子河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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