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作沈东家的男子脸色涨红，强压着怒气：“李管事，不必多言！这‘天水碧’乃我沈家祖传秘方，绝不外传！至于收购……哼，你们四海商行给出的价格，与强取何异？！”
四海商行！沈家！天水碧！
苏瑾心中一动，立刻留意起来。她记得墨老先生给的资料中提及，苏州沈家，乃是传承数代的丝绸世家，尤其擅长独特染织技艺，“天水碧”便是其招牌之一，色泽清雅如雨后天空，深受文人雅士喜爱。看来，四海商行已经开始对这些掌握核心技艺的世家下手了！
那李管事见劝说无果，脸色也冷了下来：“沈东家，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形势，由不得您意气用事。您好好想想吧，三日后，我再来听您答复。”说完，便拂袖而去。
那沈东家独自站在原地，拳头紧握，面露悲愤与无奈。
苏瑾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缓步走上前去。
“这位东家请了。”苏瑾福了一礼，声音温和。
沈东家回过神，见是一位气质不俗的年轻女子，勉强收敛神色，拱手还礼：“姑娘有何见教？”
“方才无意听闻，东家似乎遇到了些难处？”苏瑾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小女子家中亦做些绸缎生意，对沈家的‘天水碧’慕名已久，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观？”
沈东家打量了苏瑾一番，见她谈吐不俗，不似寻常女子，又提及家中经商，神色稍缓，叹了口气：“姑娘有心了。只是……唉，如今这‘天水碧’，怕是也快成绝响了。”他引着苏瑾来到内间，取出一匹布料。
那“天水碧”果然名不虚传，色泽纯净空灵，仿佛将江南烟雨的天空织入了缎中，光影流动间，韵味无穷。
“果然是好东西！”苏瑾由衷赞道，“如此技艺，若真失传，实在可惜。”
沈东家闻言，脸上悲色更浓：“祖传基业，毁于我手，愧对先人啊！”
苏瑾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沈东家，恕小女子直言，四海商行势大，硬抗恐非良策。不知东家可曾想过，另寻合作之路？或许……可以寻一处他们势力不及之地，或者，与志同道合者联手？”
沈东家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谈何容易？四海商行如今在江南……唉！”
“事在人为。”苏瑾微微一笑，取出一张名帖，上面只印着一个简单的“苏”字和京城一处不显眼的地址（她提前准备的联络点），“小女子姓苏，来自京城。若东家日后有需，或改变了主意，可凭此帖，到此处寻人递个消息。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她没有暴露玉容斋和郡主背景，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引子。现在还不是亮底牌的时候。
沈东家接过名帖，看了看，又疑惑地看了看苏瑾，最终还是郑重收下：“多谢姑娘好意，沈某……记下了。”
离开锦绣阁，苏瑾心情复杂。她看到了四海商行在江南咄咄逼人的态势，也看到了像沈家这样坚守技艺却步履维艰的本地商贾。这潭水，果然很深。
但这潭水中，也蕴含着机遇。这些被四海商行逼迫的本地势力，或许正是她可以联合、可以利用的力量。
江南烟雨，不仅滋养了丝绸，也开始浸润她悄然布下的线。
更复杂的棋局，正在这温柔水乡中，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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