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最浓的黑暗笼罩着海面。“海鹞”号——此刻船身被匆忙涂上了暗哑的墨绿与深褐斑块，帆面换成了不起眼的灰褐色——如同一片漂浮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向海图与推算共同指向的那片神秘水域。胡舵工全神贯注，凭借记忆和对洋流的感知，在星月微光与渐起的薄雾中谨慎航行。赵哨总、周阿细、李九三人伏在船舷，瞪大眼睛，竖着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这里位于“北岛”雾区东南缘，距离冯远山选择的主攻突破口约七八里，偏离主要航道，礁石更多，水文也更复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别处不同的沉闷，海水的颜色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靛蓝色。船上的改良罗盘指针不再剧烈跳动，而是持续地、缓慢地做着小幅度圆周运动，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
“就是这里了……磁场确实不一样。”周阿细盯着罗盘，低声说道，同时快速记录着方位和指针运动周期。
李九则探出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系着长绳的特制铜质采样瓶沉入海中，试图采集不同深度的海水样本。他同时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赵哨总举起望远镜，透过逐渐变亮的晨光，观察着这片区域。这里没有明显的岛屿，只有几处黑黢黢露出海面的礁石，形态嶙峋。海面相对平静，但仔细看，能发现一些不连贯的、细微的漩涡状波纹，时隐时现，仿佛水下有轻微的吐息。
突然，李九手中的绳索猛地一紧，随即传来一声闷响，采样瓶似乎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紧接着，绳索传来一阵不规则的剧烈扯动！
“下面有东西！”李九低呼，拼命往回拉绳索。采样瓶被拉上来时，瓶身有一处明显的凹痕，里面除了海水，似乎还带上来几缕极细的、暗绿色的、类似水草但质地更硬的丝状物，以及一小块棱角分明、非自然形成的黑色碎屑，像是某种金属或矿石。
几乎同时，胡舵工低声道：“左前方礁石后面！有动静！像是……船桨声，很轻，很乱！”
所有人瞬间绷紧。赵哨总立刻示意熄掉所有可能的光亮，压低身形。只见左前方约百步外，一处犬牙交错的礁石阴影后，摇摇晃晃划出一艘残破的小舢板！船上影影绰绰有三个人影，动作慌张，不断回头张望，正是亡命至此的海狼和他最后两个手下！他们的小舢板一侧船板开裂，进水严重，几乎半沉。
海狼也看到了“海鹞”号模糊的影子，惊骇之下，竟误以为是龙鲨会或官军的追兵，嘶哑地喊了一声，拼命想调转方向，却险些撞上另一块礁石。
“不是官军，也不是星芒会……是逃出来的匪徒！”赵哨总瞬间判断，“他们好像慌不择路，跑到这里来了。”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舢板附近的海水，毫无征兆地开始翻涌，不是之前见过的黑色漩涡或白色泡沫，而是一种如同沸水般的密集气泡，范围迅速扩大，将舢板和小半个“海鹞”号都笼罩进去！同时，一阵低沉悦耳、却又让人心神不宁的、仿佛无数风铃和潮汐混合的“嗡鸣”声，从海底隐隐传来！
罗盘指针的圆周运动骤然加快！
海狼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景象和声音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声被淹没在嗡鸣中。他们的舢板在翻滚的气泡中剧烈颠簸，加速下沉。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翻涌的气泡中心，海水颜色骤然变浅，竟隐约显露出一片平滑的、非天然形成的、带有几何纹路的巨大暗影，像是一块沉没的巨型石板或建筑顶部的一部分！那暗影只出现了短短几个呼吸，随着气泡减弱和嗡鸣声降低，又迅速被深色海水重新掩盖。
“那是什么？！”周阿细失声道。
赵哨总心脏狂跳，但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他发现，那诡异的气泡和嗡鸣似乎以那片暗影为中心，而暗影显现的短暂时刻，罗盘指针竟有瞬间的稳定，指向了一个固定的方位——西北偏北，正是深入雾区核心的方向！
“记录！气泡范围、持续时间、嗡鸣特征、还有……水下暗影的方位和大致形态！”赵哨总急促下令，自己也用尽目力记住那惊鸿一瞥的几何纹路。
海狼的舢板终于彻底沉没，三人在气泡未散的海水中挣扎。李九看向赵哨总，用眼神询问是否救人。
赵哨总略一犹豫，想到苏瑾“安全第一”的指令，以及这几个匪徒可能带来的麻烦和不可控因素，缓缓摇了摇头。但就在这时，一阵明显的、不同于海流的波动从另一侧传来！
只见一艘造型流畅、船体修长的欧式单桅快艇，正借助礁石掩护，如同猎豹般从侧后方快速接近！船头站着的人，正是拉斐尔！他显然也观测到了此处的异动，并且发现了“海鹞”号和落水的海狼！
“是星芒会！”胡舵工低吼，“他们发现我们了！”
拉斐尔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正在沉没的舢板残骸和落水者，又牢牢锁定在伪装过的“海鹞”号上。这艘船的出现时机和位置太过巧合！他心中疑窦大起，立刻下令快艇加速包抄，同时用火铳对准了“海鹞”号方向，用葡萄牙语厉声喝道：“前面的船！停下！接受检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