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昏光,将扎纸老人脸上的皱纹映得如同沟壑纵横的旱地。他手中那歪扭的狐狸纸人在光下微微晃动,投出的影子竟比本体更灵动几分,尾尖似乎还翘了翘。
白羽向前迈出的那一小步,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回应“打短工”的提议,而是先用【幽冥感知】细细“触摸”着眼前的一切——木屋、灯笼、老人,以及那个诡异的狐狸纸人。
反馈依旧模糊。木屋像一团凝聚的、温顺的阴气。老人则像一个空壳,内里是更深邃的虚无。唯独那纸人,反而有着最“清晰”的波动,一丝微弱的、模仿自阿离的魂息在其间流转,与灯笼的光,与老人的手,与这片土地下盘根错节的死气,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循环。
这老头的道行,深不可测。他的话,真假难辨。
“打短工,做什么?”白羽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字迹,字迹工整了些,显出一份谨慎的试探。他需要更多信息。
老头嘿嘿低笑两声,剪刀在指间转了个圈,咔嚓又剪下一小条白纸。“我这‘往生客栈’,顾名思义,接待的都是些该走未走、想留难留的客人。有些是亡魂执念不散,盘桓人间;有些是生灵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怨气缠身,比如你身后那小狐狸。”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向白羽,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毛,看到更深处:“‘送行人’的活儿,就是帮这些客人……理清念想,送他们踏踏实实上路。你那套吹拉弹唱掩埋的把式,对付刚死的、没甚执念的还行。遇到年头久的、怨气重的、或者死法特别的,就不够看了。”
“纸扎之术,便是沟通阴阳、承载执念的桥梁。扎个房子,让无家可归的孤魂有个念想;扎个骏马,让战死的军汉魂归故里;扎个替身,帮被咒术缠身的活人挡一劫……”老头说得慢条斯理,手中却不停,那剪下的纸片在他枯瘦的手指间翻飞,渐渐有了模糊的人形轮廓,“你这小猫,有那根骨头笛子,算是摸到了‘音送’的门槛。再学点‘形送’的本事,送葬之道才算入门。”
白羽心头微动。老头的话,似乎隐隐指向了【送葬系统】未曾明言的更深层境界。仪式、法器、安抚、引导……难道系统奖励的种种,最终都是为了成为更专业的“送行人”?而这“往生客栈”,竟是此道中的一个隐秘据点?
“代价。”白羽再次划字,言简意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这种诡异之地。
“代价?”老头歪了歪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客栈的规矩就是代价。‘往生客’需以自身执念碎片或记忆情感为‘房钱’,支付后,执念消减,方能安心上路。而‘送行人’的工钱,便是这些‘房钱’净化后的一部分,以及……学习真正手艺的机会。”他指了指白羽,又指了指阿离,“至于你们眼下嘛……小狐狸的‘房钱’,就用她血仇记忆里,关于‘玄阴教黑石分坛内部路径’的那部分来抵吧。不多,就够她住到伤势稳定、执念降到五成以下。”
阿离在后方闻言,身体明显一僵,手下意识握紧。交出记忆,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如同将最血淋淋的伤疤再度揭开,并且交予他人。
“而你这小猫的‘短工’,”老头继续道,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头一个月算是试用。包你俩的吃住和基本伤药。你得帮我处理掉客栈里目前积压的三件‘小事’。做得好,咱们再谈正式的工钱和传艺。做不好,或者坏了规矩……”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那就把你们俩,连同你们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因果,一起‘送走’。干干净净。”
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这不是商量,是通告。
白羽沉默。老头开出的条件,听起来苛刻,但细想之下,却是在绝境中给出了一条生路。阿离得到了急需的庇护和疗伤之所,代价是部分记忆(这或许还能变相削弱她的执念)。自己则得到了学习更高深送葬技艺的可能,以及一个暂时安全的据点,代价是完成三个未知难度的任务。
风险与机遇并存。最关键的是,他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玄阴教的威胁并未解除,乱葬岗凶魂肆虐,野外危机四伏。
“哪三件‘小事’?”白羽划字问道。他需要评估风险。
老头似乎早料到他会问,用剪刀尖点了点木屋:“第一件,屋里头住着个病死的老书生,死了三十年了,念着生前未写完的一部志怪小说,迟迟不肯走。怨气不重,就是啰嗦,吵得其他客人不安生。你去听听他的故事,帮他把结尾‘想’出来,送他上路。”
“第二件,后头林子里,有棵老槐树,吊死过一个负心郎。那缕残魂没啥本事,就是每逢月圆,喜欢用树藤勒过路活物的脖子,也不勒死,就是吓人玩,扰了客栈清静。你去跟他‘讲讲道理’,让他安分点,或者送他走。”
“第三件嘛……”老头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客栈地窖里,存着一坛‘往生酒’,是给有缘客饯行用的。前两天,酒坛里好像……进了点不干净的东西,酒味儿变了。你去瞧瞧,把那东西请出来,别糟蹋了我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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