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深圳蛇口。
李卫国站在刚租下的仓库里,看着工人将一袋袋大米、面粉码放整齐。仓库足有五百平米,此刻已经堆了一半。除了粮食,还有成箱的肥皂、洗衣粉、食用油、食盐。
“李厂长,咱们这是不是……”仓库管理员老张欲言又止。
“是什么?投机倒把?”李卫国拍拍他的肩,“老张,这些东西,我们一袋都不会卖到市场上。等真涨价了,我们按原价卖给员工和家属,每人限购。明白吗?”
老张愣了愣,眼眶突然有点红:“李厂长,您这是……我替我老婆孩子谢谢您。她昨天还说,要是米价真涨了,下个月就只能喝稀饭了。”
“不会的。”李卫国望向仓库外,深圳的天空湛蓝,“至少我们的人,不会。”
四、风暴降临
1988年5月15日,中央正式宣布:价格改革全面推进,取消大部分商品价格管制。
起初的几天是诡异的平静。商店里的货架还满着,价格牌换了新的数字——涨了,但涨得不算离谱。菜市场的白菜从一毛五涨到两毛,猪肉从一块二涨到一块八。
人们观望着,迟疑着。
打破平静的是六月第一个周末的《新闻联播》。播音员用平稳的语调播报:“根据国家物价局统计,五月份全国零售物价总指数同比上涨14.7%……”
14.7%。
这个数字像一颗投入油库的火星。
第二天,全国各大城市的百货商场还没开门,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北京王府井百货,早上七点排队的人群绕了商场两圈。上海第一百货,玻璃门在开门瞬间被挤碎。武汉、广州、成都……同样的场景在全国同时上演。
抢购的物品从日用品迅速扩散到一切可以储存的东西:布料、毛线、电视机、电风扇,甚至……钢琴。是的,钢琴。上海一家乐器行的库存钢琴被抢购一空,买主大多是根本不会弹琴的家庭主妇。
“存钱不如存货!”这句话成了最流行的口号。
银行开始出现挤兑。人们取出存款,换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储蓄所门口贴出“每人每日限取五百元”的告示,但队伍仍然越排越长。
七月初,物价指数突破20%。
恐慌,真正的恐慌,降临了。
在这片经济失序的混沌中,肖向东团队的储备库成了最后的诺亚方舟,但这艘船能载多少人?
五、方舟启动
7月10日,星期一。
深圳华深电子厂门口贴出了一张告示。告示很简单,白纸黑字:
“告全体员工及家属:
为应对当前市场波动,厂内设立基本生活品供应点。
凭工作证及户口本,每人每月可购买:
大米20斤(市价八折)
面粉10斤(市价八折)
食用油2斤(市价八折)
食盐2袋、肥皂2块(平价)
供应时间:每日下午4-6点
地点:厂区2号仓库
注:本供应仅限本厂员工及直系亲属,严禁转卖。”
告示贴出时是早上七点。八点上班时,已经围了上百人。
“李厂长,这是真的吗?”装配车间主任老陈挤到最前面,声音发颤,“现在外面米价一天一个样,黑市已经卖到八毛一斤了,您这里……”
“四毛。”李卫国站在仓库门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我们按四毛一斤卖。采购价是三毛二,加上运费仓储,基本不赚钱。”
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欢呼。
“李厂长万岁!”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别喊这个。”李卫国摆手,表情严肃,“这是厂里应该做的。但有几点要说清楚:第一,必须本人持证购买,我们会登记;第二,严禁转卖,一旦发现,立即开除;第三,数量有限,先到先得,但不许插队不许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价格改革是国家的大政策,我们改变不了。但我们至少能互相扶持,把这道坎熬过去。华深电子是大家的厂,厂里不会看着大家挨饿。”
队伍开始自觉排队。没有人指挥,但秩序井然。有人小声抽泣,是质检科的王大姐:“我昨天跑了三家店都没买到米,孩子在家喝了一天粥……谢谢,谢谢李厂长……”
同样的场景,在上海陈思北的通信设备厂、在北京肖向东协调的几个合作单位同时上演。
规模不大,覆盖人数有限——深圳厂区加家属约八百人,上海六百人,北京几个合作单位加起来一千多人。在数亿人口的洪流中,这只是几叶扁舟。
但对舟上的人来说,这就是全部。
六、考验时刻
第七天,问题出现了。
深圳华深电子厂门口,排队的人里出现了陌生面孔。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孩子,手里拿的却不是工作证,而是一张皱巴巴的介绍信。
“同志,我是隔壁塑料厂老刘的媳妇,老刘说你们厂有平价米……”妇女声音怯怯的,“我家三天没买到米了,孩子饿得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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