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赤裸裸的阻挠。”小谭在移民局外气得发抖,“他们自己从全世界挖人就行,我们想请自己国家的人回去都不行?”
陈思北反而冷静。他让张博士等人先按原计划辞职——这是破釜沉舟,断了后路才能往前冲。然后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联系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科技处,请求协助出具官方支持函;
第二,通过孙晓芸在《光明日报》的关系,准备一篇关于“国际人才流动双重标准”的报道,但暂不发——这是筹码;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他约见了硅谷一位特殊的中间人——彼得·陈,美籍华人,前美国商务部官员,现在是游说公司的合伙人。
见面地点在帕罗奥图一家私人俱乐部。彼得·陈五十多岁,西装考究,说话带着东海岸精英的腔调。
“陈先生,你的困境我很理解。”他摇晃着威士忌酒杯,“但移民局的做法符合现行法规。‘可能涉及技术转移’——这是个很灵活的说法。”
“我们的技术比美国落后二十年。”陈思北直截了当,“转移什么?过时的图纸?还是那些美国早就淘汰的工艺?”
彼得·陈笑了:“关键是‘可能’。这个词就像一把伞,晴天可以收起来,雨天可以撑开。现在有人想让你们淋雨。”
“怎么才能晴天?”
“两个方法。”彼得·陈放下酒杯,“第一,你们在美国设立研发中心,这些工程师名义上还是为美国公司工作。当然,这需要投资,还需要……合作方。”
陈思北听懂了潜台词:让美国公司参股,技术共享。
“第二呢?”
“第二,找到更有力的支持者。”彼得·陈压低声音,“我听说,中国正在推一个国家级半导体计划?如果能拿到那个计划的参与资格,移民局这边……就好说话了。”
陈思北心脏猛跳。863计划半导体专项!
“需要什么条件?”
“官方文件,最好是部委级别的,证明你们的企业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彼得·陈微笑,“那样的话,这就不是普通的商业行为,而是……国际合作的一部分。移民局最懂这个。”
离开俱乐部时,硅谷的夜风很凉。陈思北立刻找了电话亭——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漫游——拨通了李卫国的号码。
北京时间是凌晨三点,但李卫国秒接。
“签证被卡了?”他显然在等这个电话。
“需要863计划的参与资格,越快越好。”陈思北语速很快,“有办法吗?”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李卫国也抽烟了。
“我正在跑。”他说,“但阻力很大。中科院、电子工业部下面那么多院所,凭什么给一家民营企业?”
“凭我们能做成。”陈思北一字一顿,“李卫国,你告诉他们:如果只靠院所就能做成,中国芯片就不会落后三十年。”
同一时间,北京。
李卫国确实在“跑”。过去十天,他跑了七个部委、三所高校、五家研究院。公文包里装着厚厚的技术方案、资金证明、人才清单,还有那份从上海老厂翻拍的第一代光刻机图纸。
但得到的反馈大多是:“研究研究”“需要讨论”“民营企业的积极性值得鼓励,但国家专项还是要以院所为主”。
7月15日,事情出现转机。
李卫国通过一位退休老领导的引荐,见到了863计划半导体专项专家组组长、中科院院士程老。会面地点不是办公室,而是在程老家里——海淀区一栋老居民楼的三层,家具都是八十年代的样式。
程老七十多岁,瘦削,但眼睛亮得惊人。他没看李卫国带的材料,而是直接问:
“你们那个上海厂,是不是做过一台双工件台光刻机原型?”
李卫国一愣:“您怎么知道?”
“1979年,全国科技大会,我是评审组的。”程老从书柜里抽出一本泛黄的会议纪要,翻到某一页,“上海三厂报过一个项目,双工件台光刻机,设计指标1.5微米。我给了高分,但最后没通过,因为‘加工精度达不到’。”
他抬头看李卫国:“那台机器,还在吗?”
“在仓库里,锈了。”李卫国如实说,“但我们准备修复它。”
“修复?”程老笑了,“那是重造。你们知道当年为什么失败吗?”
李卫国摇头。
“不是设计不行,是基础工业不行。”程老站起来,走到窗前,“当时需要的精密导轨,国内做不了;控制系统,用的是苏联五十年代的技术;光学镜头,是从德国二手设备上拆下来改的。但设计思路是先进的——非常先进。”
他转身:“你们现在有什么?”
“数控机床、进口光学模块、从硅谷挖回来的工程师。”李卫国说,“还有……那批当年做过这台机器的老工人,最年轻的也六十了,但手还在。”
程老沉默了很久。
“863专项有个‘产学研结合’的子项。”他缓缓说,“名额很少,竞争激烈。但如果你们能证明,民营企业能调动院所调动不了的资源——比如那些老工人,比如海外人才,比如市场化的执行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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