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恐惧回廊”的精神炼狱后,“深渊行者”舱内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寂。之前的紧张和对未知的恐惧,被一种更深沉、更疲惫的凝重所取代。每个人都像是经历了一场耗尽心神的高烧,虽然幻象已退,但那种被窥探内心最深处脆弱的不适感,如同附骨之疽,久久不散。
楚铭扬埋头在控制台前,更加细致地检查每一个系统参数,试图用繁复的数据工作来麻痹自己,驱散脑海中残留的技术噩梦阴影。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急促,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神经质。
林南星蜷缩在座椅里,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观察窗外永恒的黑暗。她不再试图用哼歌来缓解压力,只是安静地待着,仿佛在重新确认自己的存在。偶尔,她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感受那份真实的触感。
雷厉依旧坐得笔直,但闭合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非在休息,而是在进行某种内在的调息,以军人的意志力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锚定于当下的任务。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身边武器的握把。
苏黎的脸色最是难看,近乎透明。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微颤的眼皮和略显急促的呼吸表明她的感知依然高度活跃,如同暴露在外的神经末梢,警惕着深海任何一丝一毫的能量涟漪。司天辰将自己水壶里的温水递给她,她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报以一个勉强的、令人心疼的微笑。
司天辰自己是压力最大的。他不仅要承受自身恐惧幻象的余波,更要时刻关注着整个团队的状态。他像一根绷紧的弓弦,强制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目光不断扫过各个屏幕和队员的脸。他知道,作为领袖,此刻他绝不能流露出丝毫动摇。
“深度两千八百米。”雷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报出的数字让所有人的心都随之往下一沉。
越来越近了。
楚铭扬调整了外部探照灯的角度和频谱,试图穿透更深的黑暗。“环境读数开始出现剧烈变化……水温异常降低,水流模式混乱……有强烈的、持续的低频震动源,就在正下方!”
“深渊行者”继续下潜,周围的海水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推进器发出的嗡鸣声都仿佛被某种东西吸收了一部分,变得沉闷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实质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不仅仅是水压,更像是一种……“存在感”上的压迫。
终于,深度计的数字跳到了三千米。
就在这一刹那,仿佛跨过了某个无形的门槛,整个世界豁然开朗——以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方式。
预期中荒芜平坦的海床并未出现。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根本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宏伟而恐怖的深渊奇观。
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裂谷,横亘在前方。探照灯的光柱向左右两侧扫去,竟完全看不到这裂谷的边缘,仿佛整个大洋底部在这里被天神用巨斧劈开了一道无尽的伤口。裂谷的岩壁并非普通的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扭曲、焦灼、如同琉璃般的光泽,上面布满了巨大而诡异的沟壑,仿佛曾被难以想象的高温融化后又瞬间冷却。
而裂谷之中,并非绝对的黑暗。一种幽暗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暗红色光芒从谷底弥漫上来,这光芒并不照亮什么,反而使得裂谷内部的景象更加朦胧、更加诡谲。光线在扭曲的空间中折射,产生无数光怪陆离的错觉。
然而,最令人灵魂颤栗的,是悬浮在裂谷正中央的那个存在。
那是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黑暗能量聚合体。
它并非实体,却拥有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其形态在不断变化,时而像一个缓慢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漩涡,时而又像一颗巨大无比的、正在搏动的黑暗心脏,表面蠕动着无数如同触须般的能量流,以及不断明灭、如同冷漠眼睛的光斑。它每一次无形的“搏动”,都引得周围的暗红色光芒随之剧烈闪烁,整个裂谷内的空间都随之产生肉眼可见的、水波般的扭曲涟漪,这些涟漪掠过“深渊行者”的船体,带来一阵阵令人头晕目眩、肠胃翻腾的震动。
简单来说,它就是一个违背常理、亵渎现实的奇观,一个纯粹由混乱与恶意凝聚而成的深渊之眼。
“噢……我的……天……”林南星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惊叹,身体因震撼而微微后仰,仿佛要远离观察窗。
楚铭扬整个人僵在了控制台前,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他面前的屏幕上一片猩红,各种参数疯狂报警,但他似乎完全没看见,只是失神地喃喃:“这……这不可能……这违反了能量守恒……熵增……所有的物理定律……在这里……都失效了……”
就连一向冷静如冰的雷厉,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握着武器的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经历过尸山血海,但面对这种超自然的、源自宇宙本源的恐怖景象,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依旧无法抑制地从心底升起。这不再是能用子弹和战术解决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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