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亲兵见他敢瞪过来,更是来了劲,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侯二桌前,用手指戳着侯二的胸口,唾沫横飞:“看什么看?你个戴罪的下贱辅兵,不服气啊?信不信爷现在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压抑了数日的怒火、屈辱、不甘,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爆发!侯二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豹子,掀翻了桌子,碗碟酒水哗啦碎了一地。不等那亲兵反应过来,侯二已经一拳狠狠砸在了对方的面门上!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那亲兵惨叫着仰面倒地。
酒肆内顿时大乱!
“妈的!敢动手!”
“弟兄们,废了他!”
赵副将的亲兵们见状,纷纷抄起板凳、酒碗,叫骂着扑了上来。侯二这边几个辅兵吓得魂飞魄散,有的想拉架,有的想溜走。
侯二却毫无惧色,虽然身上有伤,动作却依旧迅猛狠辣。他顺手抄起一条长凳,如同疯虎般迎了上去!一时间,酒肆内桌翻凳飞,惨叫连连。侯二凭借一股不要命的悍勇,竟暂时抵挡住了五六个人的围攻,但他背上伤口崩裂,鲜血浸透了号衣,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混乱之际,得到消息的刘贵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他一看这场面,尤其是看到侯二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样子,心里便是一沉!若是侯二在这里被赵副将的亲兵打死打残,或是事情闹得太大,他根本无法交代!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刘贵一声暴喝,带着人强行插入战团,试图分开双方。
然而,那些亲兵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反而认为刘贵是来拉偏架的,攻击得更凶了。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赵副将麾下的弟兄,火气何必这么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世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还跟着司马达以及几个闻讯赶来的、平日与刘贵交好的士卒。李世欢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落在了那几个仍在叫嚣的亲兵脸上。
他的出现,让喧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了不少。人的名,树的影。如今的李世欢,在底层士卒中已是颇有分量的人物。
那几个亲兵也认得李世欢,知道他不好惹,气焰不由得一窒。为首的一个勉强梗着脖子道:“李世欢!这事与你无关!是这侯二先动手打人!”
李世欢没有理会他,先是走到气喘吁吁、浑身浴血却依旧死死瞪着对方的侯二身边,看了一眼他背上渗出的血迹,眉头微皱,对刘贵道:“刘大哥,先带侯二下去包扎。”
刘贵连忙答应,招呼人上前欲扶侯二。侯二却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搀扶,依旧死死盯着那几个亲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李世欢也不强求,转而看向那几个亲兵,语气依旧平淡:“事情的经过,自有公论。但诸位在此聚众斗殴,惊扰营区,若是传到上官耳中,恐怕赵副将脸上也无光吧?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身上带伤、刚刚降为辅兵的士卒。传出去,怕是会说赵副将麾下的精锐,只会欺负伤残罪兵?”
那几个亲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们不怕侯二,甚至不太怕刘贵,但对于这个连王莽都敢硬撼、心思缜密的李世欢,却心存忌惮。
李世欢继续道:“依我看,此事双方皆有不是。不如就此作罢。这位兄弟的汤药费,”他指了指那个被侯二打破鼻子的亲兵,“由我们这边出。诸位就此散去,如何?若是非要闹大,那咱们就去孙队主、甚至周长史面前,好好分说分说今日之事,看看上官们是信你们酒后寻衅,还是信我们被迫自卫?”
软硬兼施,条理清晰,更是直接搬出了可能介入的上官。
那几个亲兵面面相觑,他们只是仗着酒劲和身份闹事,真要把事情捅到上官那里,他们绝对讨不了好,尤其是他们先出言侮辱、又以多欺少的情况下。权衡利弊,最终那为首的亲兵悻悻地啐了一口:“哼!今日就给李兄弟你个面子!我们走!”
说罢,扶起受伤的同伴,灰溜溜地离开了酒肆。
一场眼看就要闹大的冲突,竟被李世欢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酒肆内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刘贵长舒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李世欢。
李世欢这才转身,看向依旧如同石雕般站着的侯二。侯二也正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有未散的暴戾,有获救后的茫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李世欢没有说什么招揽的话,也没有询问缘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能走吗?回去治伤。”
侯二喉咙滚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吭声,但紧绷的身体却微微放松了一些。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迈步向外走去,脚步虽然踉跄,却不再拒绝刘贵等人的搀扶。
李世欢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一次,侯二这把刀,距离他又近了一步。而经此一事,他与赵副将麾下的梁子,也算是结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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