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刺骨的寒风中,急促的集合号角吹响时,营房内虽仍有几声下意识的抱怨和嘟囔,但更多的,是迅速起身、披甲持械的窸窣声。当士卒们揉着惺忪睡眼冲出营房,看到他们的新任队主——李世欢,已然在校场点将台上时,所有的睡意和不满,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驱散。
他依旧吊着左臂,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扫视过来时,却带着比边塞寒风更凛冽的锐利。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麾下士卒如同溪流般汇入校场,迅速整队。
没有人敢懈怠。分发赏钱绢帛时,李队主“分文不取、全数分发”的仗义之举,如同炽热的烙印,深深烙在每个士卒的心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何况这份厚赏背后,是这位年轻队主用命搏杀、阵斩匪首换来的威望!
“开始!”
没有冗长的训话,只有两个冰冷的字眼从李世欢口中吐出。
早已得到吩咐的侯二和周平,如同两头被放出的猛虎,立刻吼叫着下达了指令。他们虽然也升任了什长,但依旧亲自带头,投入到李世欢制定的、远超这个时代常规的操练项目中。
不再是简单的队列行进和敷衍的劈砍。取而代之的是背负着沉重行囊的十里越野奔袭,是两人一组、真刀真枪的对抗搏杀,是利用营区简陋设施进行的攀爬、越障……
汗水很快浸透了单薄的冬衣,又在刺骨的寒风中被冻成冰碴。肌肉的酸痛和体力的极限不断挑战着每个人的意志。校场上,粗重的喘息声、兵器碰撞声、军官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与以往操练时死气沉沉、怨声载道不同,这一次,尽管疲惫不堪,尽管痛苦难忍,但士卒们的眼中,却大多燃烧着一股不服输的火焰!他们看着点将台上那个同样带伤、却始终屹立的身影,看着侯二、周平那些最早跟随队主、如今已脱胎换骨的老兄弟以身作则,一种莫名的竞争心和荣誉感,在悄然滋生。
“他娘的!侯什长他们当初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怪不得能在黑风坳杀个七进七出!”
“队主自己伤都没好,还陪着咱们站着呢!咱还有啥脸叫苦?”
“练!往死里练!下次打仗,俺也要砍个土匪头子,拿赏钱,升官!”
类似的念头,在许多士卒心中翻滚。李世欢的“散财”之举,不仅仅收买了人心,更在无形中树立了一个标杆,一个通过努力和勇武就能改变命运、获得尊重的榜样!
操练间隙,李世欢并未返回营房休息。他走下点将台,在司马达的陪同下,缓步穿行于各个训练区域。
他会在一个因为姿势不标准而被侯二严厉纠正的年轻士卒面前停下,用没受伤的右手,亲自为他调整手臂的角度,拍拍他的肩膀,沙哑地说一句:“姿势对了,才能省力,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他会在看到有人因对练被打倒而气馁时,沉声道:“倒下一次,爬起来十次!在黑风坳,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更会注意到那些在越野中扭伤脚踝、却依旧咬牙坚持的老兵,命司马达记下名字,吩咐医官额外关照。
这些细微的举动,看似平常,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能打动这些质朴的边军汉子。他们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位上官的威严,更是一种近乎兄长般的关切与引领。
“李队主……跟别的官儿,不一样。”一个满脸汗水和尘土的老兵,望着李世欢走向下一处训练点的背影,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废话!你见过哪个官儿把到手的几百贯赏钱全分给下面弟兄的?”旁边一个同伴用袖子抹了把脸,喘着粗气道,“跟着这样的头儿,就算累死在这校场上,俺也认了!”
消息是藏不住的。李世欢营区内这迥异于常、近乎自虐的操练景象,以及他散尽赏赐、与士卒同甘共苦的举动,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怀朔镇军营。
其他各队、各幢的士卒,在完成自己相对轻松的日常操练后,总会忍不住聚在校场边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目光中有好奇,有不解,有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隐隐的羡慕。
“看那群傻子,这么冷的天,折腾自己图个啥?”
“图啥?你没听说吗?人家李队主把黑风坳的赏钱全分了!跟着这样的上官,吃点苦算什么?总好过咱们,累死累活,军饷还特么总被克扣!”
“就是!你看侯二、周平那几个,以前跟咱们不也一样?现在呢?什长!赏钱拿得手软!听说在黑风坳,杀人跟砍瓜切菜似的!”
“唉,要是咱们队主也能有李队主一半……不,十分之一的仗义就好了……”
类似的对话,在军营的各个角落悄悄上演。一种无形的对比和分化,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怀朔镇军营中悄然蔓延。
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各级军官的耳中。
孙副幢主听闻后,只是捻须笑了笑,对身边亲信道:“世欢此人,深谙御下之道啊。散的是钱财,收的是死士之心。此子前途,不可限量。”他乐见其成,毕竟李世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李世欢威望越高,他的脸上也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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