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的危机在李世欢的干预和周平的秘密运作下,暂时被压了下去。
营地里,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侯二强打着精神,按照李世欢的吩咐,该练兵练兵,该巡查巡查,只是多了一丝经历风雨后的沉郁和警惕。周平则调动了手下最机灵的几名“影卫”,潜伏出去,开始对王癞子进行全天候的盯梢,同时暗中查访那本关乎侯二命运的账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世欢自接手这支百人队以来,一直强力推行的、被他称为“三大纪律”的严明军规,不劫掠百姓、不欺压商旅、一切缴获归公分配。
这几条规矩,在初时,因其公平性和剿匪成功后丰厚的分赏,得到了大多数士卒,尤其是那些出身贫寒、渴望凭借军功改变命运的新卒和底层老卒的拥护。他们认为跟着这样的队主,有奔头,死也值当。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在这支成分复杂的百人队里,有那么一小撮人,是军中的“老兵油子”。他们当兵的年头不短,武艺或许不算顶尖,但深谙军营里的各种“门道”和“潜规则”。打仗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搏取军功,更是捞取“外快”、改善生活的途径。
以往,跟着别的军官,出征剿匪或是护送辎重,沿途顺手牵羊、敲诈一下过往商旅、克扣一点缴获物资,都是心照不宣的惯例。军官拿大头,他们喝点汤,大家心知肚明,其乐融融。虽然风险不小,可能被上官责罚,也可能踢到铁板,但收益也着实可观,足以让他们在枯燥危险的军旅生涯中,找到些许慰藉和享乐。
可自从李世欢来了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剿匪缴获,全部登记造册,公平分配,他们没了上下其手的机会。平日里驻扎操练,严禁骚扰附近村落,断了他们打秋风的路子。就连偶尔轮值看守营门或是巡逻,面对那些想要行点方便、塞些好处的商贩,也被严令禁止,违者重处。
起初,碍于李世欢的威望,这些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只是私下里抱怨几句,盼着这位“愣头青”队主哪天撞了南墙,或者被调走。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李世欢的地位似乎越来越稳固,这套规矩也执行得越来越严格。尤其是最近,因为军械案,全队上下都憋着一股火,训练强度加大,日子过得更加清苦。看着手里那些粗劣的武器,想着被断绝的财路,这股压抑的不满,在一些人中开始发酵、滋长。
下午,轮到什长孙德胜带着他那一什的人,负责营地西侧外围的巡逻任务。孙德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老兵,在怀朔镇当了十几年兵,熬资历熬到了什长,为人油滑,最是懂得钻营。他手下也多是些和他气味相投的老兵痞。
巡逻路线有一段靠近官道,时常有往来的商队和零散行商。按照规矩,他们只需维持秩序,盘查可疑人员,不得索取财物。
时近黄昏,一支从南边来的小型骡马商队,满载着布匹和盐巴,吱吱呀呀地走到了营地附近。商队的管事是个精明的中年人,看到有官兵巡逻,习惯性地堆起笑脸,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快步迎向带队巡逻的孙德胜。
“军爷辛苦了,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买碗酒喝,解解乏。”管事熟练地将布袋往孙德胜手里塞。那布袋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铜钱,或许还有些碎银子。
若是往常,孙德胜定然是半推半就地收下,然后挥挥手,让商队快速通过,大家心照不宣。
但今天,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身后几名手下眼中闪过的期待,又想起李世欢那冷冰冰的军规和处置王老五时毫不留情的场面,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将布袋推了回去,干巴巴地道:“我等奉命巡逻,维护治安,岂能收受钱财?速速通过,不得延误!”
那商队管事愣住了,他走南闯北,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收“买路钱”的官兵。他狐疑地看了看孙德胜和他身后那些面色不善的兵卒,以为是自己给得少了,或是对方嫌麻烦,忙又赔笑道:“军爷高义!是小的唐突了。这点心意实在不成敬意,就当是犒劳军爷们保境安民的辛苦……”说着,又要将钱袋塞过来。
“拿走!”孙德胜猛地提高声调,一把将钱袋拍开,铜钱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滚!”
他这番举动,一方面是做给“影卫”眼线看,另一方面,也是心中那股憋屈和邪火无处发泄,借题发挥。
商队管事被吓了一跳,看着散落一地的铜钱和孙德胜凶恶的表情,不敢再多言,连忙招呼伙计,拉着骡马,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商队走远了,地上那几十枚黄澄澄的铜钱,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孙德胜手下几个老兵看着那些钱,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孙德胜,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
“头儿,跟钱过不去干嘛……”
“就是,送上门的酒钱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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