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或许是仗着地势偏僻和护卫力量强，也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嚣张跋扈成了习惯，这张家庄并非铁板一块。
周平敏锐地发现了几个可以利用的漏洞：一是护卫的警惕性外紧内松。白天尚可，一到深夜，尤其是后半夜，巡逻的护卫明显懈怠，甚至有人偷偷打盹。坞堡东南角有一段墙根，背靠一个小土坡，巡逻队经过时，因视角问题，会有约莫小半炷香的短暂盲区。
二是这张百万极为贪婪。庄子有自己的粮仓和货栈，几乎每天都有满载粮食、皮货的大车进来，却少见有空车出去。他似乎在进行大规模的囤积。而且，就在周平观察期间，还看到一队明显是军中打扮的人马，押送着几辆大车，从侧门进入了坞堡，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交接了许久。周平仔细辨认，那带队的军官，腰牌制式与之前在怀朔镇见过的赵副将亲兵一般无二！
“证据。”周平心中默念。
三是庄户与流民的凄惨，与张家的豪奢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庄子外围，搭着不少窝棚，住着些衣衫褴褛的庄户和依附的流民。周平他们伪装靠近时，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和咒骂声。稍微打听，便听到了血泪控诉：张百万放印子钱，利滚利逼得人家破人亡；强占民田，稍有不从便纵恶仆行凶；庄中丫鬟仆役，动辄被打骂，甚至有被打死扔到乱葬岗的。
“俺爹……俺爹就是借了他一斗粮，第二年就要还三斗，还不上，地被占了，爹被他们活活打死了……”一个半大的小子，啃着干粮，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对周平这几个“外乡人”哭诉。
赵石听得眼睛都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周平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了他。
目标，就是他了！
张百万，张德贵！
不仅因为他为富不仁，民怨沸腾，动他符合将军“大义在我”的要求；更因为他的财富足够丰厚，能喂饱镇将，堵住赵副将的嘴，滋养青石洼；还因为他的护卫虽强，却有可以利用的破绽；
最后半日，周平不再满足于远观。他让两人继续在制高点监视，记录下巡逻队每一次经过关键位置的时间。自己则带着赵石，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张家庄外围。
他去丈量了那段有盲区的墙根，土坡的高度，墙体砖石的缝隙。他观察了庄丁出入的侧门，记下了门锁的形制和守卫换岗时闲聊的内容。他甚至冒险靠近了庄子唯一的出入口，记下了吊桥收起和放下的规律。
当东方再次泛起微光，周平带着三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张家庄范围。
返回青石洼的路途，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加急促。周平的脑中，已经根据这三日所见，勾勒出了一张详细的张家庄舆图，标注了每一个关键点：护卫兵力部署、巡逻路线与时间、岗哨位置、坞堡结构、粮仓货栈位置、以及最佳的潜入和撤离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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