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朝廷减饷,必会激化矛盾。我们要做的,是在别人乱的时候,我们稳;在别人抢的时候,我们藏;在别人打的时候……我们看清谁强谁弱。”
“那……苏双这边?”司马达问。
“深交。”李世欢果断道,“他需要我们的保护,我们需要他的消息和门路。这次他带来的书,很有用。下次,问问他能不能弄到更详细的地图,尤其是洛阳周边、河北、并州的地势关隘图。还有,打听清楚,朝廷里哪些人是真心想做事的,哪些是只知捞钱的,哪些……是对北镇有善意或者有企图的。”
司马达郑重记下。
“周平,”李世欢转向他,“‘夜不收’要扩编,人数不增,但要更精。尤其要留意,有没有从沃野、武川那边过来的流民或溃兵,打听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白。”周平应道。
“侯二,”李世欢最后看向这个最勇猛的部下,“练兵不能停。按我们之前商议的,明面上练队列、弓马,暗地里……按帛书上的阵图,选最可靠的人,练点不一样的东西。记住,要绝对隐秘。”
“将军放心!”侯二挺胸。
安排妥当,李世欢挥挥手,让三人退下准备。
土屋里又只剩他一人。
他重新拿起苏双带来的《史记·货殖列传》,慢慢展开。竹简上的字迹工整清晰,讲述着天下财富流通的道理,讲述着陶朱公、白圭这些古时巨商如何审时度势,累致千金。
看了一会儿,他又拿起《孙子兵法》。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轻声念出开篇第一句,手指抚过冰凉的帛面。
窗外,天色渐晚,戈壁上的寒风呼啸声更紧了。
炭盆里的火,静静燃烧着,将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微微晃动。
李世欢放下书卷,走到窗边,望着南方——那是洛阳的方向。
苏双描述的景象,与他记忆中早年去洛阳服役时看到的繁华,重叠又割裂。那个遥远的、曾经象征着他所能想象最高荣耀与文明的都城,如今在别人口中,却成了腐败与奢靡的代名词。
而他所处的这片苦寒边地,却在绝望中孕育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看清的力量。
“风向……真的变了。”他低声自语。
不是骤然的狂风,而是冰层下暗流的涌动,是朽木深处菌丝蔓延的窸窣。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旧日的幻梦里,但像苏双这样行走四方的人,像他这样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人,已经能闻到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越来越浓的变局的气息。
他回到案前,吹灭油灯,在黑暗中坐着。
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更谨慎,更隐蔽。
青石洼是他的根,必须扎得更深。
而眼睛,要看得更远。
远到洛阳,远到天下。
这乱世的序幕,似乎已经悄然拉开了一角。而他,必须在这场大戏中,找到自己,以及身后这几千人的位置。
夜色,完全笼罩了青石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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