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向东揣着半肚子没滋没味的窝窝头,在厂区里晃了两圈。
正午的日头晒得地面发烫,他盯着往来工人的身影看了又看,终究没寻到那个想找的人。
没处可去的他,还是磨磨蹭蹭回了精密车间。
车间里比外头凉快些,机油味混着铁屑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
他拣了块相对干净的机床底座靠着,帽檐往脸上一压,打算眯一会儿。
可没等睡意上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就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起初还模糊,后来声音竟越来越大。
祁向东猛地掀起帽檐,视线扫过去,只见废料堆上蹲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刘科长跟前的小李。
祁向东记得上午有遇到他对那刘科长点头哈腰,模样谄媚极了。
这家伙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工人掰扯,语气都带着股子挑事的意味:“你们昨天看到那女专家没?我可是看到了,一点都没有专家的样子,漂亮的很。”
他挤眉弄眼的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女人家那细皮嫩肉的,哪能跟铁疙瘩打交道?谁知道她那‘专家’名号是怎么混来的?”
“真让她上手拆机器,回头装不回去,还不是得咱们和老师傅们,蹲这儿熬夜给她收拾烂摊子?”
“就是这话!”一个年轻工人语气很有些愤怒,挥动着手里的扳手,“像他们这样的人,别说什么有能力了,说不定她连这扳手都不会用,到时候还得求咱们帮忙!”
“这年头的关系户都这样,好处占尽,哪管别人死活。”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接话,眼睛还往祁向东这边瞟了瞟。
李师傅蹲在镗床边,抽着烟,没有吭声,祁向东看得明白,这态度却也是默认了他们这些话的意思。
估计不只是因为那外来的专家,更是因为被塞了自己这么个学徒,心里正堵得慌。
祁向东今天本来就烦,看他们这个样子背后唧唧歪歪的,火气顿时“噌”地就上来了。
跟李师傅交好的郑师傅瞅了瞅李师傅的脸色,清了清嗓子说,“也不是咱老思想顽固,可这精密活儿,真得男人来扛。上次三车间那个事儿,你们还记得不?让个女工修车床,结果把齿轮装反了,耽误两天工期不说,差点没出安全事故。”
“女人家干这个,确实没那个天赋!”
“依我看,咱得联名找厂长去!”小李见势头起来了,声调又拔高些,脸上带着些得意,继续煽风点火,“真让个女的把机器修了,咱们这些大老爷们的脸往哪儿搁?”
祁向东早就看他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不顺眼了,听到这话,当即坐起身反驳起来
“你们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这修机器,怎么听你们这一说,不但看身份,还要看男女性别了?你们说的这是修机器,不说我还以为你们在说别的什么不能说的玩意儿呢。”
“咋的?这机器看你是男的就好使,看你是女的就自己坏了?”
李师傅把烟蒂往地上一碾,抬眼瞪他:“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这行当的规矩就是这样!”
“哦,规矩。”祁向东嗤笑一声,故意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有规矩就是躲在这儿说人坏话?”
他往前凑了两步,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听你们这说法,你们请来的专家还没动手吧?你们口口声声说她不行,可人家连面都没露呢!你们这是能未卜先知?”
“你们说的那三车间女工装反齿轮,那是她本事不到家,不是因为她是女的!真要是有能耐,管她是男是女,能修好机器就是能耐!”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上午被老爹逼着来干活的憋屈,语气更冲了:“既然都要请专家了,你们还端着那点破面子干啥?又想治病,又嫌大夫年轻,你们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平心而论地说了一句自己认为的公道话:“连试都不让别人试,就说人家不行,这跟规矩没关系,你们这就叫偏见,叫不讲理!”
大家被他这一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好像是有点,那女专家也就昨天来了一趟,就连机器都还没看过,一点本事都还没露过。
他们在这议论这些,确实像是凭空找茬。
小李蹲在废料堆上,脸涨得通红。
他想顶回去,可一瞅祁向东那身熨帖的衬衫、手腕上亮闪闪的表,再想起刘科长特意叮嘱过的“别得罪这小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可是实打实的关系户,真把人惹急了,自己这狗腿子怕是得先遭殃。
他只能悻悻地往废料堆里缩了缩,假装没听见。
祁向东见没人接话,心里那点火气散了些,反倒生出点莫名的得意。
大家各自散开,车间里的气氛渐渐缓和,没人再说起之前的议论。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开会了,开会了!大家都来开会!”
祁向东听到开会二字就头疼,左右张望,见大家都起身往外走,顿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不会让他也去开会吧?他又不是这厂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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