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套插板式盔甲仍然不能轻易示人。
尤其不能招摇过市，大队人马披甲进城。
否则的话，数百披甲足以横行半省，府县和兵备道、分守道以及卫所汛地的官军都不是对手，地方官肯定会第一时间上报，甚至捅到朝廷中枢去。
只在乡下地方用一用，就没有那么敏感。
随着世道变坏，乡下的匪寇越来越多，戚继光大破倭寇就是六十年的事，后来的白莲教作乱更是此起彼伏，虽然屡次被朝廷剿灭，往往换个地方，改头换面又冒了出来。
比如天启二年的闻香教起义，湖广周围的川、豫、赣和安徽一带都有波及，其实也是白莲教的分支。
地方豪强为了自保，都在努力升级武器装备，据说在北方边镇一带的大寨子，最厉害的竟然有土炮，深处内地的湖广虽然没有那么夸张，暗藏几套盔甲强弓的却不在少数……
吃晚饭的时候，庄丁们议论纷纷。
“盔甲都配上了，看来要打一场硬仗啊！”
张高兴三个月前来到武家穴市，没有参加过马鞍山凼湖之战。
“害怕了？最多打个山贼匪寇，有盔甲不用怕的。”
拐脚是他的什长，职责所在，对手下庄丁的思想动态很关心。
用杨公子的话说，庄丁如果有畏战情绪，一定要帮助他克服……拐脚冷眼看着张高兴，如果这家伙敢说个“怕”字，就要好好帮助帮助他。
“怕个毛啊，我跟着杨公子去过贵州，和蛮子打过仗的！我就盼着赶紧开仗，多砍两个贼人的脑袋！”
“口气不小，到时候咱俩比比，看谁杀的贼人多。”拐脚放松下来，低头对着饭盆刨食。
旁边座位的方杆头却噗嗤一笑，对他放嘲讽：“拐脚你肯定输了，这么重的盔甲，你腿脚不方便，穿上跑不动的。”
“你个龟儿子！晚课咱俩都穿上盔甲比比，看谁跑不动！”拐脚小时候受过伤，一脚长一脚短，走路有些跛脚，最恨别人拿这件事说嘴。
另一个名叫向庄勇的什长赶紧劝架：“不用争了，不就是一个金肆典当行嘛，能有多少贼人？到时候一人一个都不够分。”
向庄勇以前没有大名，加入马鞍山庄丁后干脆自己起了一个，既然做了庄丁，干脆就叫庄勇，大家都说他的名字好听，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不管够不够分，反正我要亲手宰一个，仙人板板的，敢打我们‘火烧刀’的主意，找死！”拐脚恶狠狠的咒骂，赢得了满堂彩。
“对！干他娘的！”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王府又怎么了？荆王府也没有王爷。”
“这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荆王府最近加快了动作，派出很多绿林好汉和江湖人物，在武家穴市和马鞍山庄子周围不断滋事，庄丁们已经知道，那些江湖人物的落脚点就在金肆典当行，背后则是黄州府城的荆王府，想要谋夺“火烧刀”的生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们和詹进元一样，都知道杨锐有西南军方的官身，哪怕荆王府身份尊贵，也不会任其宰割……更何况醇香酒坊不仅是杨公子的产业，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他们身上穿的，碗里吃的，往家里拿的饷银……都是一坛坛“火烧刀”换回来的。
庄丁中的大多数人，对亲王郡王仍然充满敬畏。
但是荆王府太过分，明着欺负杨公子，还想砸大家的饭碗，这份敬畏就打折了。
“你怎么不说话？”方杆头捅了捅向前。
他其实挺羡慕拐脚的，敢骂荆王府的人找死，这么提劲的话，自己怎么没说出来。
向前猛扒了两口饭，闷声闷气的答道：“现在吵吵没意思，上阵杀贼的时候见真章！”
上次的马鞍山凼湖之战，向前是围攻沈家兄弟的七十个主力之一，却把长枪扔了，被蒋胡子狠狠骂了一顿，后来一直没有升职，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庄丁。
拐脚和方杆头当时还轮不上号，就在后面负责补刀，现在都当上什长了，向前这段日子一直憋着一口气，要在下次的战斗中多杀几个贼人，为自己正名……
庄丁们都能猜到最近要有大行动，军官和教官更能猜到。
刘破甲和他的两个徒弟兼副手商量了一下，一起来找杨锐。
“锐公子，我们是来要官当的。”
刘破甲单膝下屈，对杨锐打千儿行礼：“卑职可以做一名哨官，他们两个可以做一名队官，锐公子如今正是用将之时，我等暂且效命，等到剿灭贼人后，我们还回来做教官……”
刘破甲的见识远比方杆头他们更加高明，知道杨锐的目标肯定不止金肆典当行。
金肆典当行虽然有绿林好汉出没，终归只是一家当铺，杨锐想要拔掉这颗钉子，只派武家穴市的训练大队就足够了，没必要让马鞍山的庄丁全军备战，大费周章的给他们配备盔甲。
和一般的朝廷官军相比，坚持每天操练的训练大队已经称得上训练有素，马鞍山的庄丁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不比名将手下的家丁差多少。
唯二的问题就是缺乏实战经验，更缺乏合格的高级军官。
所以刘破甲毛遂自荐，请求担任一名哨官，两个徒弟分别担任一名队官。
杨锐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温和问道：“哨官会不会太委屈了？不如直接担任坐营官。”
将为兵之魂，重要性不言而喻。
四川帮的青壮以前都是泥腿子出身，以年龄较大的蒋胡子和韩老扁为首领，但是蒋韩二人自身素质有限，缺乏最基本的军旅经验，并不适合担任坐营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能打好这一仗，就可以让刘破甲试试。
“哨官不委屈了，我当年在刘大帅（刘??）帐下只是一个队副，真给我好几百的兵丁，我也带不好。”
刘破甲刚刚加入这支队伍，按照后世的说法，只是一个外聘的教官，自有他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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