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石室中轻轻跃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小影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久远的过去。
“狐族，向来痴迷于一切美好之物，尤其是他们自身的容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回忆，仿佛穿越了时空，
“在族中，若是有容貌丑陋或身有残缺者，往往活不过成年，幼年时便会因各种‘意外’而不幸夭折。
即使有活下来的也会被当作最低等的下人一般供人驱使。
同样，当他们下山游历时，也只会与那些相貌俊美之人交谈往来。”
其实，在小影还是阿南希的岁月里，就曾结识过那样一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狐狸。
“但是，”小影话锋一转，涣散的眼神又有了焦距，
“狐族规矩极其森严，他们严禁与人类有任何逾越界限的行为。
至于利用活人献祭来增强功力……虽据说妖族是藏有此类邪法的，但做为高傲的妖族，他们通常是不屑使用的。”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妖族，从某种意义上看，也算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族群。
他们认为凡人世间变幻莫测，人心喜好无常，且沾染了太多红尘浊气。
妖族古老的典籍中明确记载，唯有汲取天地自然之精华，方能成就无上大道。
一旦沾染了陈腐与浊气，便等于自绝于大道，从此修行之路就此断绝。
因此，他们通常不会为此自找麻烦，自断前程。”
“颜己，她的确是个异类。”
小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想来，是因为如今天地灵气日益稀薄，滋养修为的灵草仙药更是世间难寻，她才出此下策。
不得不依靠这种饮鸩止渴的低等手段来维持力量，甚至妄图精进。”
“这只老狐狸！”
唐棠咬牙切齿，小心地将那方染血的布帛折叠好，郑重地贴身收起，
“她大多时候不敢动巫族和神殿的人，目标多是其他三国那些被哄骗、甚至直接掳掠而来的无辜者。
多少鲜活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
唐棠的拳头悄然握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既然这位叫安然的兄弟，不惜以血为墨，留下这最后的嘱托，”
唐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么，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必定替他完成心愿。”
这不仅是一份托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一把必将刺向颜己罪孽的利刃。
月华如水，无声浸满洞穴。
一袭红衣的颜己慵懒地睁开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眸，缓缓支起身子。
侍立一旁的素衣男子立刻上前，恭敬地拉开围帐，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为她穿上鞋履。
颜己心情颇佳，指尖掠过他的发丝与唇瓣，这才施施然起身。
穿过陈列着“人偶”的长廊时，她习惯性地伸手抚过那些精美的面孔。
不料，指尖划过一处，那娇嫩的面皮竟应声破裂，渗出诡异的绿色黏液，整具人偶迅速枯萎腐朽，变得丑陋不堪。
画面诡异异常。
颜己脸色骤然一沉，素衣男子慌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清理，然后命人将那已经破损的残骸移走。
看到眼前又恢复了整洁美好的模样，她阴郁的神色才缓缓消去，继续向前殿行去。
与此同时，石室的门被粗鲁地推开。
“时间到了，带出来！”黑衣男子站在门口，声音粗鲁。
他相较于那阴柔的素衣男子，身形更为健硕，面容也端正些许，
但那紧绷的黑绸衣衫下，依旧透着不容错辨的、属于颜己爪牙的冰冷气息。
他身后跟着一名沉默麻木的侍从。
唐棠与小影混在几名巫族女子中，模仿着她们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的模样。
黑衣男子不耐地晃动手中的铜铃，清脆的铃声带着某种操控心神的诡异力量，在石室内回荡。
“跟上。”
他命令道，转身便走。
那沉默的侍从则粗暴地将女子们推搡成列。
一行人如同被牵引的傀儡，晃晃悠悠地行至前殿那方温泉池。
穹顶之上，一道井口大小的天光恰好将清冷的月辉倾泻入池，在水面碎成点点银鳞。
“都进到水池中去。”黑衣男子再次摇铃下令。
女子们依言步入池中，任由池水漫过腰际，乌黑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漂浮在水面上。
颜己此时方才款款而至，神情漠然，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场寻常的仪式。
她抬首望了望那逐渐被月华充盈的洞口，优雅地踏入水中，猩红的绸衣在水中散开，如血般氤氲开来。
她行至池心，沐浴在愈发浓郁的月华之中。
素衣男子手持银刃，依次划破环绕池边的巫女们的手臂。
鲜血汩汩涌出，融入池水，竟未扩散，反而诡异地旋转起来，形成一道道血色漩涡，向着中央的颜己汇聚而去。
浓稠的血雾自水面升腾，将她层层包裹。
唐棠与小影虽神智清醒，却感到力量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阵阵晕眩袭来，唐棠心知已近极限。
环顾四周，其余几名女子连同小影在内，面色都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池心的颜己，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之感。
巫族之人的灵血，果然远胜寻常凡人，每一次吸纳都让她通体舒坦，妖力澎湃。
她不禁沉醉于这久违的、迅猛增长的力量之中。
然而，就在她经脉被精纯能量充盈，感觉自己身体即将恢复如初时，异变突生！
那原本温顺涌入她体内的浩瀚灵力，竟毫无征兆地开始失控，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四散溢漏！
速度越来越快，仿佛她的妖躯突然变成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破旧筛子，完全无法束缚这庞大的能量！
颜己脸色骤变，试图运转妖力强行压制，却发现越是催动，灵力流失得越发迅猛！
她惊怒交加，猛地中断了阵法，赤红的身影携着冲天水花飞掠出池，落在地上。
她死死盯着池中几名气息奄奄的女子，尤其是面色苍白却眼神清明的唐棠与小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与惊疑。
“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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