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城头的风，裹挟着汉江的湿冷，卷过谯楼的铜铃，却吹不散都督府内凝滞的怒火。曹仁猛地将手中的竹简掼在案上，竹片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惊得阶下站立的军侯们纷纷垂首，大气不敢出一口。
“废物！都是废物！”粗哑的怒吼震得梁柱仿佛都在颤栗，曹仁猩红着双眼，指着报信军校的鼻子厉声呵斥，“吕旷、吕翔带一千精兵，竟连个赵云百骑都拿不下来？还被赵云斩了首级！我曹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那军校浑身筛糠，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角紧贴着冰冷的地砖：“都督息怒！那个赵云，枪法如神，吕将军二人正是死于他枪下……”
“赵云？”曹仁怒极反笑，一脚踹翻案边的青铜香炉，香灰混着火星四溅，“不过是刘备身边的护卫，也敢如此猖獗！我看是吕旷吕翔无能！”他踱步至厅中，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不断撞击甲胄，发出“哐当”的声响，如同他此刻暴躁不安的心境。
“来人！”曹仁猛地驻足，声如惊雷，“点齐兵马，随我即刻出征新野，我要亲手斩了刘备、赵云，为吕旷吕翔报仇！”
“兄长且慢！”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厅外传来，曹洪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上的铠甲还带着征尘，显然是刚从军营赶回。他见曹仁怒气冲冲的模样，急忙上前劝阻，“兄长，此时出兵，恐非明智之举！”
“明智？”曹仁瞪着弟弟，语气中满是不耐，“弟弟难道要我坐视刘备在新野壮大？待他羽翼丰满，再想除他就难了！”
曹洪走到曹仁身边，压低声音道：“兄长息怒，小弟并非此意。那新野，南有樊城、北有宛城包夹，刘备一时半会儿翻不起大浪。吕旷吕翔兵败，我方士气受挫，此时贸然出兵，胜算不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中诸将，继续说道：“宛城的夏侯惇将军，手握重兵，离新野不过百里之遥。兄长何不修书一封，约他一同夹击新野？如此一来，胜算倍增。”
曹仁眉头微皱，语气缓和了些许：“夏侯惇？他刚刚兵败，不仅损失了近万兵马，还丢失了博望城的粮草，他肯出兵吗？”
“他若不肯，”曹洪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兄长便可修书告知丞相，就说夏侯惇坐拥重兵，却坐视友军覆没，按律当治其罪！他若肯来，胜了，我们便设法将他支走，独揽大功；败了，也有他分担罪责，兄长无需独自承担丞相的责罚。”
曹仁闻言，沉吟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他不得不承认，曹洪的话颇有道理。只是一想到夏侯惇，他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满。
“哼，夏侯惇……”曹仁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仗着是夏侯家的人，便在军中耀武扬威，仿佛他才是丞相身边最亲近的人。若论宗族，我曹仁才是丞相的嫡系宗亲，他夏侯家不过是外戚罢了，偏偏要往宗族里凑，真是厚颜无耻！”
曹洪心中暗叹，兄长对夏侯家的不满，他早有耳闻。自曹操起兵以来，夏侯敦、夏侯渊兄弟便一直身居高位，深得曹操信任，这让身为曹氏嫡系的曹仁心中颇为不平衡。
“兄长所言极是，”曹洪顺着曹仁的话说道，“不过眼下大局为重，暂且利用一下夏侯惇也好。待平定新野之后，功劳终究是我们曹家的。”
曹仁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说得对。不过，通知他的时机，得由我们定。”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支毛笔，在竹简上重重一点：“若我军旗开得胜，一举拿下新野，那便不必通知他，功劳全归我们兄弟！若是战事不顺，再修书给他，命他星夜驰援。到那时，他若来晚了，我们便奏请丞相，治他一个救援不及时之罪；他若不来，那更是罪加一等！”
“兄长高见！”曹洪连忙附和，心中却暗忖，兄长这暴躁的性子，再加上对夏侯家的怨恨，此番出兵，怕是不会一帆风顺。
曹仁将毛笔一掷，沉声道：“传我将令！命曹洪为先锋，领兵三千，先行出发，直抵新野城外下寨，打探敌军虚实！”
“末将领命！”曹洪抱拳领命。
“切记，”曹仁上前一步，拍了拍曹洪的肩膀，语气严肃，“新野城中，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赵云枪法凌厉，你若遇此三人，能战则战，若战不过，切记不可硬拼，守住大营，待我率领大军赶到再作计较！”
“兄长放心，小弟明白！”曹洪郑重应道。他知道，兄长虽然暴躁，但在军事上却绝非庸才，此番叮嘱，也是怕他轻敌冒进。
曹洪转身离去，立刻去点齐兵马。都督府内，曹仁再次走到窗前，望着新野的方向，眼中满是杀意。他一拳砸在窗棂上，咬牙切齿道：“刘备，赵云，你们等着！我曹仁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片刻之后，樊城城门大开，曹洪率领三千精兵，浩浩荡荡地向新野进发。队伍行进间，尘土飞扬，战旗猎猎，杀气腾腾。
曹仁站在城楼上，看着先锋部队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但那股暴躁之气依旧萦绕不去。他命人备齐粮草器械，整顿大军，只待先锋部队传回消息，便率领主力出发。
“夏侯惇，你最好祈祷我军旗开得胜，否则，定要让你好看！”曹仁望着宛城的方向，冷哼一声。他心中早已盘算好，无论此战结果如何，都要让夏侯惇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新野城中，刘备正与徐庶、关羽、张飞、赵云众人商议军情。
“曹仁性情暴躁，听闻吕旷吕翔被杀，必定大怒，定会兴兵来犯！”徐庶手持羽扇，缓缓说道，“我等需早做准备，迎击曹军。”
刘备点了点头，沉声道：“先生所言极是。云长、翼德、子龙，你等各率兵马，严守城池，随时准备迎敌！”
“遵命！”关羽、张飞、赵云齐声应道。赵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知道，曹仁亲自领兵前来，此次战事必定凶险异常，但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誓要保卫新野，不负刘备的信任。
樊城的大军还在集结，新野的守军已然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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