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阳太守府正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赵云被奉于主位,他依旧是一身素白常服,并未披甲,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以郡丞、主簿为首的桂阳文官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谀词如潮,仿佛要将赵云淹没。
“赵将军今日之神威,真乃天将下凡!”郡丞满面红光,双手捧杯,腰身弯得极低,“陈、鲍二将军乃我桂阳柱石,在将军面前竟走不过数合!此等武勇,旷古烁今,便是那霸王再世,亦要逊色三分啊!”
“正是,正是!”主簿连忙接口,声音尖细而热情,“更难得将军仁德!阵前生擒,却不伤性命,反以礼相待,委以信任。如此气度,堪比古之羊祜、陆抗,以德服人,方能令四方归心!我桂阳上下,能得遇明主与将军这般统帅,实乃三生有幸!”
另一名官员也不甘落后,抢着说道:“长坂坡之事,昔日只闻其名,今日亲见将军手段,方知传言非但无虚,更不及将军真实之万一!曹贼百万众,亦如土鸡瓦狗耳!”
赵云居于主位,面对这如潮的奉承,神色始终平静如水。他既未显露出厌恶,也未见丝毫得意,只是偶尔微微颔首,举杯示意,道一声“诸位过誉”、“分内之事”,便再无多言。他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这层华丽的帷幕,直视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让一些想要凑得更近、言辞更肉麻的官员,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意,讪讪退后。
酒至半酣,陈应猛地站起身,他手中酒杯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面向赵云,那张黑脸上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赵……赵将军!”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俺陈应,是个粗人!白天阵前,不知天高地厚,冒犯虎威,按律当斩!将军不仅饶了俺和鲍龙兄弟的性命,还……还如此给俺们脸面!俺……俺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将军的了!水里火里,但凭将军一句话,俺陈应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说罢,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眼眶竟有些湿润。
鲍龙见陈应说完,也“腾”地站起,他不如陈应能说会道,只是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憋了半晌,才吼道:“赵将军!俺鲍龙也服了!心服口服!以后您就是俺的主将!谁要对您不利,先从俺鲍龙尸体上踏过去!”同样一口闷尽杯中酒,重重将酒杯顿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赵云看着他们,脸上那惯常的冷峻终于化开,露出了较为明显的温和神色。他亦站起身,举杯回应,声音沉稳而有力:“陈将军、鲍将军言重了。阵前各为其主,过往之事,不必再提。既蒙不弃,愿为同袍,自当肝胆相照,祸福与共!日后镇守桂阳,扫平奸佞,还需二位将军鼎力相助!云,敬二位!”说罢,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无异于当众肯定了陈应、鲍龙的地位和价值。两人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头顶,激动得手足无措,只能连连抱拳,重重坐下,胸膛剧烈起伏,只觉得能遇到如此主将,便是立刻死了也值了。一场夜宴,就在这文官虚浮的阿谀与武将真诚的归心交织中,看似“尽欢而散”。
众人见赵云已有离席之意,纷纷识趣地告退。赵范却在此刻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比之前更加亲热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拦住了赵云。
“子龙将军请留步。”赵范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今日乃我桂阳新生之始,范心中激动,实在难以平复。将军乃当世真英雄,范心折不已。适才宴间人多口杂,未能与将军倾心相谈。不知将军可否赏光,移步后堂内室,容范再备薄酒,与将军作竟夜之谈,一抒仰慕之忧?”
赵云目光微动,看向赵范。只见对方眼神热切,姿态放得极低。他心念电转,收取桂阳,关键在于稳定人心,而赵范作为本地太守,其态度至关重要。若能借此机会进一步安抚,使其真心归附,对于刘备集团在荆南立足大有裨益。他虽不喜应酬,但为了大局,便点头应允:“太守盛情,云,敢不从命。”
来到后堂一间更为精致典雅的内室,果然又设下一席,酒菜虽不似外面那般铺张,却更为精美,显然是用心准备。伺候的仆役早已被屏退,室内只剩下他二人。
几杯醇酒下肚,烛光映照下,赵范的脸泛着红光,他叹息一声,语气变得异常推心置腹:“子龙将军,不瞒您说,吾也是常山真定人,白日见您于万军之中轻取陈、鲍,范当时真是……魂飞天外。但随后见您待人接物,仁德宽厚,方知将军非止武勇盖世,更是仁人君子!范虽不才,亦读过圣贤书,深知‘德为才之主’的道理。能与将军这等人物同殿为臣,实乃范毕生之幸事!”
他越说越激动,忽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变得无比郑重,对着赵云深深一揖到地:“子龙将军!范有一不情之请,盘旋心中久矣,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