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胖老伯”。
萧河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警惕未消。这是他来到卡塔昌五年间,唯一一个能和他“说上话”的“人”,大概吧。
第一次遇见是在他差点被毒蘑菇送走的时候,这老伯突然出现,指点他辨认了几种解毒草,然后飘然而去。之后偶尔会在他狼狈不堪或有所领悟时出现,聊上几句,内容天马行空,从星象到土壤酸碱度。以前萧河只当他是个神出鬼没的隐士高人,但在确认这里是战锤40K宇宙的卡塔昌后,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这位,怕不是卡塔昌星球本身的意志化身?
“是您啊……您老……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萧河放下骨刀,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对面的树桩座椅,“请坐。刚弄了点新鲜‘咖啡’,还有小点心,尝尝?”
胖老伯笑眯眯地走过来,步伐轻快得不像个胖子。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萧河身后拔地而起、与周围巨树完美融合的树冠堡垒,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叹。
“啧啧,妙啊!真是妙!”他抚摸着构成平台扶手的、还在缓慢生长的柔韧藤蔓,“上次见你还在石缝里钻木取火,如今竟已能驾驭生命之力到如此境界了?引导卡塔昌的狂野之木,构筑巢穴,非但不损其生机,反令其成为庇护所的一部分……这份对生命魔法的理解与运用,已是登堂入室了。小兄弟,你的进步,令人欣喜。”他的夸奖发自内心,带着一种长辈看到出色后辈的欣慰。
萧河笑了笑,没多解释系统的存在,只是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推到老伯面前,又端出一小碟金黄色的、散发着诱人麦香和甜香的小面包:“运气好,找到了些好东西。‘咖啡’是‘噬虫草’的种子,‘面包’用的面粉是‘齿麦’磨的,糖嘛,来自‘鞭尾蔗’,就是老是用用枝条四周乱打人的那玩意。都是本地特产,纯天然。”
胖老伯端起那粗糙木杯,深深嗅了一口那奇特的、混合着泥土芬芳与烘焙焦香的“咖啡”气息,满足地眯起眼。他拿起一个小面包,轻轻掰开,松软的内里散发着热气。“齿麦的暴躁,鞭尾蔗的烈性,在你手中都化作了滋养生命的甜美。这便是调和,是生命之道的一种体现啊。”他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不住点头。
两人就这样坐在卡塔昌第三颗太阳西斜的余晖中,头顶是自动调节光线的树冠,脚下是万丈丛林,喝着奇特的咖啡,吃着危险植物做成的点心。这是萧河在绿色地狱里难得的、近乎奢侈的宁静时光。
“老伯今日来访,不只是为了尝尝我的‘农家乐’吧?”萧河啜饮了一口苦涩中带着回甘的“咖啡”,主动问道。他感觉对方今天似乎带着某种探究。
胖老伯放下木杯,温和的目光直视萧河,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灵魂深处。“小兄弟,你在此地五年,与万物争,亦与万物合。你催生植物,驯化野兽,庇护弱小(指食脸者),也斩杀威胁。你见证了无数生命的诞生、成长、搏杀、凋零。那么,在你看来……”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周围丛林的生命脉动共鸣,“生命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来了。萧河心中一动。这问题,宏大而深邃,像是某种考校,又像是星球本身在向一个外来者寻求答案。他来自信息爆炸的蓝星,无数哲人、科学家、文学家乃至动漫小说都曾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目光投向下方那生机勃勃又杀机四伏的丛林:
“生命的本质?”萧河的声音在寂静的平台上显得格外清晰,“我认为,它从来不是某个静止的点,不是单纯的‘存在’二字可以概括。它是一场旅程,一个过程。”
“就像这卡塔昌丛林。”他指了指下方,“一颗种子,从腐殖土中挣扎而出,经历风吹雨打、虫噬兽啃,可能夭折,也可能长成参天巨木。一头格洛克斯兽,从幼崽开始,就在捕猎与被捕猎的循环中挣扎求存。这就是过程——生长的过程,竞争的过程,适应与进化的过程。”
“生命的本质在于连接。”萧河想起了自己和那些食脸者、和那棵食人树、甚至和怀中那个小原体之间奇特的联系,“个体并非孤岛。植物为动物提供氧气和庇护,动物为植物传播种子,微生物分解死亡,滋养新生。我们与周围的环境,与其他生命,构成了一个巨大、复杂、相互依存又相互竞争的网络。破坏一个环节,整个链条都可能震动。我在这里能活下来,很大程度上,应该算是学会了理解并融入这个网络,而非仅仅对抗它。”
“生命的本质更在于信息的传递与延续。”他想到了基因,想到了传承,“从最微小的细胞分裂,到物种的繁衍进化,生命通过DNA、通过学习、通过文化,将‘信息’——如何生存、如何适应、如何成为‘自己’——一代代传递下去。小到一棵草如何光合作用,大到……一个种族如何延续文明,都在传递信息。生存与繁衍,是生命写在最底层的指令,驱动着这信息的洪流奔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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