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强的呼喊声像是隔着一层浑浊的水传来,模糊而遥远。
陈茂山瘫在冰冷粘湿的泥地上,浑身骨头像被拆散重装,胸口被撞击处闷痛钻心,喉咙里铁锈般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他贪婪地吞咽着竹林里湿冷刺骨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但这真实的痛感,反而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从那超乎想象的噩梦里爬出来了。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切:血光冲霄的古书,自鸣震颤的青铜铃,溃散的绿眼驴影……每一帧画面都狠狠践踏着他二十多年建立起的、关于这世界的朴素认知。
他低头,看向怀里。
那本《麻衣神相》安静躺着,封面上几点暗红的血迹,像几朵浅色诡异的梅花。
旁边那暗金色的青铜铃铛,触手冰凉,纹路在黯淡光下泛着幽光。
不是梦。
那玩意儿是真的。
自己的血,好像真成了打开某个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陈先生!陈先生!听到请回话!”阿强的声音渐近,手电光柱在竹林间慌乱晃动。
陈茂山挣扎欲起,却浑身脱力,试了几次都软倒在地。
最后是阿强循声找来,看到他这副衣衫褴褛、嘴角挂血、瘫软如泥的惨状,饶是训练有素,也惊得倒抽凉气。
“陈先生!您这是……”阿强急步上前搀扶,触手只觉他身体冰凉,抖个不停。
“没……没事……”陈茂山借力勉强站直,声音沙哑得像破锣,“碰……碰上了,解决了。”
他言简意赅,不敢多言,下意识将怀里的书和铃铛捂得更紧。
阿强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又警惕扫视漆黑竹林,没再多问,低声道:“解决了就好,李先生很担心。快回吧。”
回去的路,陈茂山几乎是被阿强半架半拖。
脑子乱成一锅粥,后怕、疑惑、还有一丝掌握非凡力量后的虚妄感,交织翻腾。
那青铜铃铛随脚步轻晃,却寂然无声,像个沉睡的活物。
临近山脚,已能望见别墅轮廓的灯光。
陈茂山忽地停步,对阿强道:“阿强兄弟,今晚的事……尤其是这铃铛……”他晃了晃手中暗金物件,“暂莫跟李先生提,我想……亲自说。”
阿强一愣,看了看陈茂山苍白的脸和那双带着恳求却异常坚定的眼,沉默几秒,点头:“明白,陈先生。”
陈茂山微松口气。
他现在对李半城的忌惮,已超过后山那“东西”。
李半城显然知情,但他隐瞒了多少?引自己去后山,真为救女?这突然出现、与书共鸣的青铜铃,他可知晓?在摸清底细前,必须留一手。
回到别墅,李半城果然在书房等候。
见陈茂山这副狼狈相,尤其嘴角干涸的血迹,李半城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异,旋即恢复平静,起身相迎:“陈先生,辛苦了!伤势如何?”
“还……死不了。”陈茂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在阿强搀扶下坐下,将书和铃铛看似随意放于茶几上,实则紧张观察李半城反应。
李半城目光先落《麻衣神相》上,在那几点血迹停留一瞬,眼神微凝。
随即转向青铜铃铛。
当看清样式材质时,陈茂山清晰看到,李半城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那惯常的平静面具裂开一丝缝隙!虽然转瞬即逝,但那震惊与难以置信,被陈茂山精准捕捉!
他不知这铃铛!至少,没想到它会现身!
陈茂山心里顿时有底。
“这是……”李半城声音平稳,但语速微慢一丝,“陈先生后山所得?”
“是。”陈茂山点头,故意含糊,“与那东西纠缠时,意外发现。这铃铛……似与我家传相书有些渊源,关键时刻,帮了大忙。”
他把功劳大半推给铃铛与书的渊源,隐去鲜血作用。
李半城上前,未立刻碰铃铛,而是仔细端详,眼神变得极其深邃复杂,有震惊,有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的狂热?他喃喃低语,声轻几不可闻:“守山铃……竟真存于世……”
守山铃?陈茂山牢牢记下这名。
“李先生识得此物?”陈茂山试探。
李半城回神,深深看陈茂山一眼,目光似要将他重新审视:“只在家族流传的一些古老札记中见过提及,说是后山‘守山灵’的信物,早已遗失多年。未想……竟被陈先生寻得。看来,陈先生果是我李家命中贵人,亦是此物有缘人。”
这话滴水不漏,既解释铃铛来历(守山灵信物),又捧了陈茂山,但关于“守山灵”是何物、铃铛具体作用,却避而不谈。
陈茂山知问不出更多,便顺话道:“侥幸而已。那‘东西’已被击退,李小姐暂应安全。”他没敢说消灭,只言击退。
李半城点头,面露释重负之色:“如此甚好!陈先生大恩,李某没齿难忘!你伤势不轻,快回房休息,我即刻叫医生来。”
回到“静室”,屏退佣人,反锁门,陈茂山才彻底放松,瘫倒床上。
医生来看,说是内伤加惊吓,开了安神镇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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