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城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闲聊般的随意,但落在陈茂山耳朵里,却比后山那怨灵的尖啸还要刺骨冰寒。
他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那片吞噬了月光和星光的浓郁黑暗,仿佛能穿透夜色,直接看到刚才库房里发生的一切。
陈茂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后山的夜色好看吗?这哪里是问景色,这是在问他:你去后山干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疲惫:“黑黢黢的,没什么好看。就是风大,吹得竹林鬼哭狼嚎,呆着心里发毛。”
他避实就虚,只谈感受,不提具体行踪。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小心翼翼。
李半城缓缓转过身。
台灯的光线从他侧后方打来,将他一半脸照得清晰,另一半隐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难测。
他手里那杯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陈茂山身上,像手术刀一样,细细刮过他沾着泥渍的裤脚、凌乱的衣领、以及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
“是吗?”李半城轻轻晃着酒杯,嘴角似笑非笑,“我还以为,陈先生这样的高人,会喜欢后山那种……清静地方。毕竟,灵气充沛嘛。”
灵气充沛?那是怨气冲天!陈茂山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低下头,含糊道:“晚辈道行不够,受不住那种‘灵气’。” 他将“灵气”二字咬得微重,带着一丝自嘲。
“受不住?”李半城向前走了两步,逼近陈茂山。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古龙水和威士忌的气息,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袭来。“可我听说,陈先生刚才,在后山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啊。连我这书房里,都隐约感觉到了。”
陈茂山头皮一炸!他果然知道了!是那个怨灵传递了消息?还是这别墅周围,有他根本察觉不到的监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动静?”陈茂山强作镇定,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疑惑和……后怕?“李先生是说……那阵突然刮起来的怪风?还有……还有林子里好像有野狗打架的叫声?是挺吓人的,地都好像在震,所以我赶紧跑回来了。”
他继续装傻,把一切推给自然现象和野兽,甚至夸张了一点,试图混淆视听。
同时,他暗中调动那丝微弱的气流,感应着怀里的守山铃和五铢钱。
铃铛依旧沉寂,但五铢钱传来一丝微弱的安抚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李半城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刺穿他的灵魂,似乎想从里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陈茂山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眼神里努力维持着一种带着疲惫的坦诚,甚至还有一丝被“怪风野狗”惊吓到的余悸,额角的冷汗恰到好处地衬托了这份“惊吓”。
书房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酒杯中冰块融化的细微声响,滴答,滴答,敲在陈茂山的心上。
良久,李半城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让陈茂山更加毛骨悚然。
他退后一步,重新坐回书桌后的椅子上,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哒”声。
“也许是我听错了,或者……是山里的精怪作祟。”李半城语气一转,变得温和起来,但这温和比之前的锐利更让人不安,“陈先生没事就好。后山那边,确实不太平,以后晚上还是少去为妙。毕竟,安全第一。”
“是,晚辈记下了。”
陈茂山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在嗓子眼。
他知道,李半城绝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果然,李半城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陈茂山看似空荡荡的双手,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陈先生,最近羽霏的情况,似乎又有些反复,昨晚惊梦后至今精神萎靡,我这心里,实在是焦急啊。因此我想尽快在后山启动“问灵”之阵,由陈先生和那“存在”沟通,为雨霏搏取生机,不知陈先生需要什么物品?”
李半城,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陈茂山内心狂跳,强制镇定。
“需……需一件与那‘存在’气息相引,又能护持施术者心神不为其所侵之物。”
李半城平静道:“法器之事,我来想办法。时辰就定在明晚子时。地点,就在后山脚下,那处旧库房附近吧,那里气息最为集中,也……相对僻静。”
陈茂山脸上做出“听从安排”、甚至带着点“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样子:“晚辈遵命。定当竭尽全力沟通,不负李先生所托。”
“好。”
李半城站起身,走到陈茂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陈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若能成功,你便是我李家的大恩人。我李半城,绝非忘恩负义之辈,荣华富贵,必与你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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