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玑子那几句云山雾罩的话,像几根细小的鱼刺,精准地卡在了郑平安的喉咙深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时不时就在他专注于计算酸果出浆率和硫磺配比的思绪里硌一下。
“灾厄骨”、“资粮”、“关键”……这些词儿在他那主要用来琢磨怎么把酸果子变废为宝的脑袋里,来回打转,搅得他连着几宿都没睡踏实,连梦里都仿佛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块冒着黑气的骨头,被架在丹炉上烤。
狗胜倒是心宽体胖,舔着油光水滑的爪子,浑不在意地开导他:“军师,别听那老牛鼻子瞎哔哔!什么灾厄骨?我看是富贵骨!天选之骨!要不是你命格硬得能崩掉阎王爷的门牙,能遇上朕这等明主?能开发出酸硫浆这等划时代的妖界硬通货?你看看咱们现在,兵强马壮,生意兴隆,地盘稳固,这就是铁证!比那老道空口白牙的强多了!”
红火吗?郑平安看着作坊里弥漫的、能辣眼睛的刺鼻烟气,再看看那群被熊妖追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摘果子的猴妖,觉得狗胜对“红火”二字的理解,可能掺杂了过多过于乐观的狗式滤镜。
不过,狗胜这种没心没肺的乐观劲儿,像一盆烧得旺旺的炭火,多少驱散了他心里那点因未知而生的寒意。
也是,想那么多虚无缥缈的干嘛?眼前这摊子酸臭扑鼻的生意还忙得脚打后脑勺呢。
酸硫浆的买卖,确实在妖界这片蛮荒之地打开了些许局面。
除了基础的清洁去污,郑平安凭借前世残留的微弱记忆和妖界的实际需求,还开发出了新花样:有妖王发现稀释后喷洒领地边界,能有效驱赶某些烦人的毒虫;有妖将拿来保养武器上的锈迹,效果居然比用石头磨强不少。
订单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换回来的报酬依旧五花八门、实用性存疑:一捆据说能让人短暂隐形的“匿影草”、几块敲起来声音清脆、被狗胜封为“妖界好声音”的“鸣石”,甚至还有一只自称祖传会寻宝、实则话痨无比的穿山甲精,跑来要求用打工抵账,每天除了刨坑就是叨逼叨,工作效率极低。
这日,郑平安正对着一面新换来的、照人模糊得像打了马赛克、边缘锈蚀得如同抽象艺术的破旧铜镜发愁。
狗胜非说这玩意儿是个上古宝贝,用三罐顶级酸硫浆才换来,郑平安怎么看都觉得像是被哪个缺德妖给坑了!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奔跑声和野猪妖带着哭腔的惊呼。
“军师!军师!大事不好啦!咱们送去西山豹统领那儿的货,在半道儿上被劫了!”
郑平安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西山豹统领是狗胜新收服的一员悍将,脾气火爆得像点了引线的炮仗,但出手阔绰,是酸硫浆的重要VIP客户。这次被劫的可是个大单,而且豹统领那边还等着用呢!
“被谁劫了?说清楚!”郑平安放下那面糟心的铜镜,眉头拧成了死结。
“是……是一群流窜的豺狗!领头的叫‘豁牙’,凶得很!它们不光抢了货,还把咱们两个押车的狼兄弟给打伤了!”野猪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獠牙上都沾着草叶。
豺狗?郑平安有印象。
狗胜当初统一周边时,这股豺狗仗着腿脚利索、熟悉地形,溜得比兔子还快,成了漏网之鱼,平时也就干点偷鸡摸狗、捡点残羹冷炙的勾当,没想到现在胆儿肥到敢直接劫道了!
没等郑平安想出对策,闻讯赶来的狗胜已经气得一蹦三尺高,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活像个金色的刺猬:“反了!彻底反了!连朕御批的货都敢动!这是打朕的脸!踩朕的尾巴!刚鬣!点齐人马!随朕去西山,把那群不知死活的豺狗咬成肉馅!”
独眼狼参谋相对冷静,独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提醒道:“陛下息怒!西山地势复杂,沟壑纵横,豺狗又素来狡猾,擅长埋伏偷袭。我们若贸然强攻,恐怕会中了圈套,损失折将。而且,它们劫货却不自用,背后恐怕有人指使,意在试探我们的虚实和底线。”
狗胜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喷着唾沫星子吼道:“管他谁指使!动了朕的货,就是死路一条!军师!你说,怎么办?朕听你的!” 所有妖兽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郑平安身上。
郑平安心里快速盘算。
硬碰硬,确实如独眼狼所言,风险太大,正中对方下怀。
但若忍气吞声,以后在这妖界就别想安稳做生意了,谁都能上来咬一口。
必须想个办法,既要夺回货物,又要立威,还得把损失降到最低。
他的目光扫过作坊里那些咕嘟冒泡、气味感人的酸硫浆原液,又瞥见了角落里堆着的、上次实验失败、腐蚀性强到能瞬间把兽皮烧穿的几罐“危险废品”,脑子里猛地闪过一道灵光,一个缺德又……或许有效的点子冒了出来。
“狗帝,诸位,”郑平安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挤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咱们……不妨给那群不识好歹的豺狗,送上一份别开生面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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