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千恩万谢、拍着胸脯保证尽快安排的赵老板,吴梦关上院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板,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他深吸了几口带着煤尘味的清冷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机会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恰到好处。母亲蒋倩,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且近在咫尺!矿务局招待所……那是这座城市权力和资源交织的中心地带之一,也是他这样一个摆摊算命、身份卑微的少年平日里绝无可能踏足的地方。
“教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剧烈波动,走过来用头蹭了蹭吴梦的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三胖墩“砖家”也停止了啃咬一根旧木桩,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吴梦,似乎在揣测这突如其来的安静意味着什么。
吴梦蹲下身,摸了摸二狗子粗糙的毛发,又拍了拍三胖墩顶着绿帽的脑袋,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它们说:“我们……可能要去一个不太一样的地方了。可能会遇到……她。”
“她”是谁,二狗子和三胖墩或许不明白,但它们能感受到吴梦语气中的复杂情绪——有渴望,有紧张,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接下来的两天,吴梦没有出门。他仔细检查了吴三贵留下的那个旧药箱,里面有一些基础的草药和医用物品。他又去了一趟旧货市场,用赵老板之前给的酬金的一部分,买了一个看起来半新不旧、带有红十字标记的出诊箱,以及一套洗得发白但还算整洁的蓝色粗布工装。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懂些民间调理、安神偏方的“小师傅”,而不是那个在公园槐树下带着“神狗灵鼠”算命的“吴大师”。带着二狗子和三胖墩去招待所显然不现实,它们太扎眼了。
他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该如何应对。直接相认?不,绝不可能。且不说母亲那冷漠的眼神让他心寒,在那种场合,贸然相认只会引来怀疑和麻烦,甚至可能打草惊蛇。他必须谨慎,先观察,再寻找机会。首要任务是确认她的身份,了解她的状况,以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矿山有什么关系。
第三天下午,赵老板兴冲冲地来了,告诉吴梦一切都安排妥了。他那位在招待所当小头头的表亲,已经疏通好了关系,以“请来一位祖传手艺、擅长调理失眠惊悸的年轻师傅”的名义,安排吴梦在晚上八点,客人相对较少的时候,去给那位“蒋女士”看一看。
“吴大师,您放心,我都跟我表亲交代好了,就说您是我远房侄子,手艺是家传的,绝对可靠!”赵老板拍着胸脯保证,“不过……招待所规矩多,您这身……是不是得换换?”他打量着吴梦那件颜色怪异的“道袍”,委婉地建议。
吴梦点点头,换上了那套蓝色的工装,虽然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让他看起来像个学徒工或者刚进城的朴实青年。他把出诊箱检查了一遍,里面放了几样常见的安神草药、一小瓶自制的凝神香粉,以及几样看似普通、实则内藏玄机的物件——比如一枚用朱砂浸泡过的桃木楔,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静心符。
“教兽”和“砖家”似乎明白不能跟去,显得有些焦躁,尤其是三胖墩,围着吴梦的脚边直打转。吴梦蹲下身,认真地对它们说:“看好家,等我回来。这次……不能带你们。”他给它们留足了食物和水,又特意安抚性地摸了摸它们的头。
晚上七点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吴梦提着出诊箱,跟着赵老板,步行前往位于城市中心区域的矿务局招待所。招待所是一栋五层高的苏式建筑,墙体厚实,窗户高窄,在周围低矮的平房衬托下,显得颇有气势。门口有穿着制服的保卫人员站岗,进出都需要登记。
赵老板的表亲——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面带精明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门口。他打量了吴梦几眼,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似乎觉得吴梦太过年轻,但碍于赵老板的面子,还是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小师傅,跟我来吧。记住,少说话,多看眼色。蒋女士身份不一般,伺候好了,有你的好处;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梦默默点头,跟着他走进招待所大门。内部装修虽然不算豪华,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显得颇为讲究,水磨石的地面光可鉴人,走廊里亮着昏黄的壁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陈旧地毯混合的味道。
他们上了三楼,这一层显然更加安静,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收殆尽。表亲在一扇标着“301”的房间门前停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才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表情严肃、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探出头来,她是蒋女士的随行工作人员之一。“什么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李干事,您好您好,”表亲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压低声音,“这位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那位小师傅,懂些祖传的安神调理法子,特意请来给蒋女士看看,希望能缓解一下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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