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冷得能吸走骨头缝里最后一点热气。
石洞深处,崔大牛靠着冰冷的石壁,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架。
不是因为冷,是后怕,还有身体里那根绷得太紧、快要断掉的弦,松下来之后的生理反应。
刚才那场无声的、却几乎要碾碎他魂魄的“鬼斗”,残留的阴寒气息还像看不见的冰碴子,沾在皮肤上,往毛孔里钻。
他怀里那三样东西……玄虚子的枯发、“加工”胎发、桃木梳子……贴着皮肉,不再是单纯的冰凉,而是各自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属性迥异的“麻”或“痒”,像三只沉睡的毒虫,在黑暗中偶尔蠕动一下口器。
不能睡。
他知道自己应该保持清醒,至少熬过这最危险的后半夜。
可疲惫和伤痛的潮水太凶猛,眼皮像坠了铅块。
他只能强迫自己去想,去想那本破册子上的鬼画符,去想玄虚子湿发轮廓里那两个黑洞,去想桃木梳子那声幽冷的叹息,还有洞外那只惨白鬼手滴落的黑水……用这些恐怖的画面,刺激自己濒临涣散的意识。
就在这半昏半醒、意识浮沉的当口,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怀里那本《张天师算命驱邪术图册》硬硬的边角,爬了上来。
不是触觉,不是温度,更像是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陈旧灰尘和干燥草药气味的“风”,钻进了他的脑袋。
不,不是风,是某种模糊的“形”和“意”。
他猛地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不是幻觉!
他慌忙掏出册子,也顾不上光线昏暗,几乎是把它贴在了眼前。
手指摩挲着那些焦黄卷曲的书页边缘。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看那些图画和文字,而是试图去“感觉”。
当他的指尖,无意中划过册子中间某几页似乎粘连得更紧、纸质也略为不同的地方时,那种模糊的“形”和“意”,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点点。
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冰冷。
而是一种……混合了急切、警告,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指引?
就像黑夜里,有人在他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说了几个残缺的音节,然后塞给他一张画得歪歪扭扭、只有大致方向的地图。
他心脏狂跳,借着洞口微弱的星光,死死盯着手指划过的那些书页。
图画依旧简陋,字迹依旧潦草,但此刻在他眼中,似乎有了别的意味。
他看到一幅画:一个人(似乎是道士)背对着,站在一条岔路口,面前两条路,一条路上画着歪斜的房屋(像是村镇?),另一条路通向更深的、扭曲的山林。
道士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看不清),似乎在犹豫。旁边的批注,有几个字他认出来了,“东……木……生……避……”
东?木?生?避?
又往后翻,另一页画着一个简陋的祭坛模样,上面摆着三样东西的轮廓……一个长条,一个圆形,还有一个弯曲的。
祭坛周围画着波浪线,像是水。批注更乱,他只勉强认出“水……汇……镇……乱……”
水汇?镇乱?
还有一页,画风突变,不再是具体的场景,而是几个扭曲的、纠缠在一起的线条,像是一团乱麻,中心点着一个红点。
旁边批注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那些字的“形状”,却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和……混乱感。仿佛那团乱麻,就是这山里各种阴邪气息的写照,而那个红点……是某种引子?或者是……目标?
崔大牛呼吸急促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图画!这些画,这些字,像是在用一种极其隐晦、甚至残缺的方式,记录着什么,或者说……暗示着什么!
玄虚子那老道士,生前难道不只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他藏着的这本册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张天师?难道是真的?还是说,是别的什么更邪门的东西?
那老鬼临死前,是不是也在研究这玩意儿?他掉进茅坑,是意外,还是……研究这玩意儿出了岔子?
无数个念头,如同受惊的鱼群,在他脑子里疯狂乱窜。
恐惧之外,一种更深的、近乎战栗的好奇,混杂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攫住了他。
这册子,或许不是救命的稻草,但可能是……一张极其危险、却也可能是唯一能让他在这见鬼的地方活下去的“地图”!
一张指向未知,也指向可能生路的,混乱的地图!
他死死抱着册子,像抱住一块浮冰。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因为激动和新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东?木?生?避?是让他往东边有树木、生气旺盛的地方去,避开什么?
水汇?镇乱?是指有水汇聚的地方,能镇压混乱?还是……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那团乱麻中心的红点……又代表什么?是他自己?还是别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三样“凭引”。
玄虚子的头发,对应茅坑死地,怨毒暴戾。
孩子的胎发,对应溺水横死,怨气冲撞。桃木梳子,对应女鬼执念,幽冷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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