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刺眼,照在嶙峋的怪石上,反着冷白的光。
崔大牛喘着粗气,每挪一寸,身下的碎石就硌得他生疼。
那老道士的药膏和药丸,像往快熄灭的炭火里泼了瓢油,火苗是窜起来了,烧得又急又烈,却也把最后那点柴禾也快烧尽了。
疼,还是疼。胸口像压着块石板,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骨头茬子摩擦的嘶啦声。
左腿裹着那黑乎乎的药膏,火辣辣里掺着点诡异的凉,肿胀似乎消下去一丝,但腐臭味更浓了,混着药膏的刺鼻气味,闻得他想吐。
脑子也因为药力退去和失血,一阵阵发晕,视线边缘总晃着黑斑。
只有胸口深处那点微弱的搏动,和西北方断龙口传来的“牵引”,异常清晰,像两根冰冷的线,拽着他,不让他彻底散架。
灰毛跟在他旁边,走得更慢了,那条溃烂的后腿几乎拖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带着脓血。
爬。
不停地爬。
地势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荒。
树木几乎绝迹,只剩下大片大片灰黑色的、棱角分明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死寂的光。
风很大,呜咽着从岩石缝隙里穿过,卷起干燥的尘土和细小的碎石,打在脸上生疼。
这里没有阴气,也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只有一种纯粹的、沉重的、仿佛连时间都被冻住的死寂和荒凉。
空气冷得刺骨,阳光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崔大牛知道,这不对劲。
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心慌。
像暴风雨前最后那点压抑的平静。
那“牵引”越来越强,胸口搏动也越发明显,甚至开始带着一种微弱的、仿佛共鸣般的震颤,让他整个残破的身体都跟着微微发抖。
终于,在翻过一道陡峭的石梁后,断龙口,到了眼前。
不是想象中阴森恐怖的峡谷或洞窟。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如同被天神用巨斧生生劈开的山体裂隙。
两侧是高达数十丈、近乎垂直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岩壁上寸草不生,只有风雨侵蚀留下的、一道道深刻的纵向沟壑,像无数道漆黑的泪痕。
裂隙底部,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幽暗。
裂隙的入口,就是那“巨兽之口”,宽阔得能并排跑几辆马车,但越往里,两侧岩壁迅速收窄,形成一道险峻的、通往无尽黑暗的咽喉。
而就在这咽喉入口处,靠近右侧岩壁底部的地方,崔大牛看到了。
不是尸骨,不是宝物。
是一具……棺材。
一具通体漆黑、看不出什么材质、半截埋在碎石和尘土里的棺材。
棺材不大,样式古朴简单,没有任何雕饰,但表面异常光滑,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油腻的、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光线的黑。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半在断龙口外的天光下,一半隐没在裂隙入口的阴影里,像是被随意丢弃,又像是被刻意放置在此,镇守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而崔大牛胸口那强烈的“牵引”,和身体深处那共鸣般的搏动,源头,赫然就是这具黑棺!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黑棺周围,大约十步方圆的地面上,寸草不生,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鲜血反复浸染、又干涸了无数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顽固的、混合了铁锈、尘土和某种陈年腐朽气味的奇异气息。
就是这里了。
册子最后“展示”的几个地方之一?对应的是哪个“凭引”?黑潭?干涸水道?还是雷击木桩?他分不清,也不需要分了。
他瘫在距离黑棺十几步外的一块大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具黑棺。
灰毛也躲在他身边,仅剩的眼睛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呜咽。
没有鬼影,没有异响。
只有那具黑棺,沉默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崔大牛能感觉到,那“牵引”在呼唤他过去。
胸口那搏动,也在催促。
仿佛那黑棺里,有什么东西,与他,或者说,与他体内那点从册子电光中残留的“东西”,有着某种致命的联系。
去?还是不去?
老道士的话在耳边回响:“……有你想找的,也有你不想找的。有能让你暂时活下去的‘机缘’,也有能让你死得更透的‘坑’……”
他这条命,已经是挂在悬崖边上了。
往前一步,可能是粉身碎骨,也可能……是抓住一根不知道结不结实的藤蔓。
他看了看自己这身烂肉,又看了看旁边奄奄一息的灰毛。
还有选择吗?
没有。
他咬了咬牙,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右肘和右腿,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朝着那具黑棺,挪了过去。
十步,九步,八步……
越靠近,那股奇异的、混合铁锈与腐朽的气息就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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