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灶房的门就开了条缝。
叶良辰蹲在角落,手里捧着那个破碗。
碗底裂纹里泛着微光,三株灵稻已熟,金穗低垂,米香混着泥土味,在密闭的灶房里几乎凝成雾。
他屏住呼吸,把半斗稻谷倒进麻布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多一粒都不行。
米行掌柜老金,精得像秤砣,一斗米多出三两他都能看出来。
“祖传良种,亩产高点。”这是他想好的说辞。
可说一次是奇种,说三次就是妖米了。
他把碗藏回床下,用草席盖严。
出门前,往嘴里塞了块冷饼。
今天得跑三趟:米行、马市、干粮铺。
每一步都得算准。
李四的眼线,昨天就在他屋外晃了两圈。
村口,几个佃农蹲着抽烟。
“良辰,起这么早?”
“嗯。”他低头走。
“听说赵家小姐要嫁老参事了?”
“嗯。”
“你以前不是……”
“没有。”他打断,脚步没停。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穷鬼也配动心?”
“癞蛤蟆照镜子。”
他不在乎。
只要他们不报信就行。
米行在邻村,三县交界,人杂,账乱。
老金叼着烟,眯眼看他:“又来?”
“嗯。”叶良辰递上半斗米。
老金抓一把,搓了搓,眼神一眯:“你这米……怎么比上回还亮?”
“地肥。”
“地肥?”老金冷笑,“你那十亩荒田,石头多过土,能长出这玩意儿?”
“换了个粪肥。”
老金盯着他:“你别整妖米啊。官府查出来,我俩都得蹲大牢。”
“您要不要?”
老金犹豫三秒:“要。但——”他压低声音,“下次别来这么勤。一月一次,顶天了。”
“行。”
三十文到手。
他没点,揣进怀里就走。
他知道,三十文买不了马,连马粪都买不了一筐。
但他有三斗。
三天,三十贯。
够了。
第二天,他又来。
半斗米,换一贯钱。
老金没多问,只说:“马市那边,跛马便宜。”
他懂。
这是暗示他别打别的主意。
第三天,最后一斗。
老金直接称完,递钱:“走吧。以后别来了。”
叶良辰接过钱,一串铜钱沉得坠手。
三十贯。
够买劣马、粗衣、干粮,还能剩五贯应急。
他没回村,直奔马市。
跛足马,枣红色,左前腿微瘸,脾气倒是温顺。
马贩叼着草:“这马,拉过三年棺材,主家嫌晦气,便宜出。”
“多少钱?”
“八贯。”
“五贯。”
“去去去,穷鬼也讲价?”
“六贯,带鞍。”
马贩看他一眼:“你?骑马?”
“嗯。”
“哈!你骑马,不如马驮你!”周围人哄笑。
他不说话,掏出六贯钱,放桌上。
“要,就卖。”
马贩骂了句,收钱:“晦气!”
粗布衣裳,两身,十文。
干粮,烙饼、肉干、水囊,三贯。
他还买了张旧地图,画着北境荒径,通黑水河。
那是逃命的路。
官道有盘查,荒径没人管,就是险。
他记了三天,闭眼都能画出来。
回村时,李四带着人堵在村口。
“哟,叶良辰,发财了?”李四一把拽住马缰,“哪来的钱?偷的?”
“卖米。”
“卖米?”李四冷笑,“你那破田,能卖几文?”
“攒的。”
“攒的?”李四猛地踹他膝盖窝,他跪倒在地,“穷鬼也配骑马?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瘸?”
“不信。”他说。
声音不大,但没抖。
李四愣了下,随即暴怒:“你他妈找死!”
抬脚要踹,被旁边人拉住:“四哥,算了,一穷鬼,掀不起浪。”
李四瞪他:“盯死他!他要敢出村,立刻报三爷!”
“知道了。”他低头,牵马走。
手心全是汗,但没松缰绳。
夜里,他把钱藏进破碗的夹层。
灵稻重新种下,三日后再熟。
他躺下,盯着屋顶。
三十贯,够活三个月。
但能跑多远?
黑水河外是北境,荒无人烟,官府不管。
可要是被抓回来……
刘三爷不会让他活着。
他想起白天李四的话:
“穷鬼也配骑马?”
他心里冷笑:
“我现在不配。”
“但我马上就要配了。”
村东头,一个年轻妇人蹲在井边洗衣。
见他牵马经过,悄悄抬头,对他点了下头。
他没反应,继续走。
但记住了。
这是今天唯一一个没笑他的人。
他知道,全村都当他疯了。
买马?逃?
跟赵家小姐私奔?
简直是笑话。
可他不在乎。
他不是为别人活。
他只是……不想以后活得像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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