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怀中的颤抖才渐渐平复,啜泣也变成了低低的抽噎。唐郁时感觉到白世鸣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一些,但额头依旧抵在她的肩窝,没有抬头。她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丝谨慎的探询:
“对不起,世鸣姐。” 她顿了顿,这句道歉并非为了白昭泠的心意,而是为了这失控的局面给对方带来的痛苦,“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让你这么难过。” 她停顿了一下,问出了关键,“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世鸣在她怀里动了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传来,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疲惫和难堪:“昨晚……小姨……她和母亲……在母亲的房间里……吵得很凶……”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艰涩,“我……我路过……在门外……听到了。”
白昭玉!
唐郁时的心猛地一沉,环在白世鸣背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电光石火间,昨日白昭玉所有反常的细节——那场电影后半程的心不在焉,送她回家时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烦躁,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累了”——瞬间串联起来,有了清晰的指向!难怪……难怪白昭玉昨天会那样。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背脊。白家姐妹的冲突因她而起,而这场冲突带来的震荡,此刻正清晰地作用在怀中的白世鸣身上。
白世鸣似乎耗尽了力气,又在她肩头静静靠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有些脱力般地从唐郁时的怀抱里退开。黑暗中,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动作带着点孩子气的狼狈。
“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情绪似乎已经强行被压了下去,试图恢复一点平日的从容,只是那努力维持的平静之下,依旧难掩疲惫和沙哑,“哭够了。太丢脸了。”
“不会。”唐郁时温声道,在黑暗中轻轻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不适的手腕,语气自然地将话题带离了方才的沉重,“所以,你把我骗进来,锁在黑暗里,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她带着一点善意的调侃,试图缓和气氛。
“当然不是。”白世鸣立刻否认,声音恢复了点力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熟悉的、属于艺术家的那种执着,“画还是有的。” 她摸索着朝一个方向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画室里响起,“但话也要先问清楚。”
“啪嗒”一声轻响,角落里一盏柔和的落地灯被点亮了。昏黄的光晕如同水波般漾开,瞬间驱散了浓重的黑暗,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光线勾勒出画架和堆放材料的轮廓,也照亮了白世鸣微红的眼眶和略显苍白的脸。她避开唐郁时的视线,径直走向画室中央一个蒙着深灰色防尘布的巨大画架。
“过来看。”她说着,伸手,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猛地掀开了防尘布。
霎时间,一片鲜活灵动、几乎要跃出画框的生机撞入唐郁时的眼帘。
画面主体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成年大熊猫。它没有采用传统水墨的黑白晕染,而是运用了极其大胆、充满现代感的油画笔触。熊猫并非静止地坐着啃竹子,它正侧身躺在一片翠绿欲滴、仿佛能滴下水珠的箭竹林边,一只前爪随意地搭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另一只则顽皮地向上伸着,似乎想去够头顶一片被风吹拂、微微卷曲的嫩绿竹叶。
最令人心动的,是它怀里。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绒毛还带着淡淡粉色的熊猫幼崽,正蜷缩在母亲温暖柔软的腹部,小脑袋亲昵地拱在母亲厚实的臂弯里,睡得无比香甜。母亲微微低垂的头颅和温柔凝视幼崽的眼神,被画家捕捉得淋漓尽致——那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守护、无条件的接纳和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爱意。背景是虚化的、充满光感的翠绿竹林,阳光仿佛穿透枝叶洒落下来,在熊猫母子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整幅画色彩明丽饱满,笔触奔放而精准,将熊猫母子的憨态、相依为命的温情以及竹林盎然的生命力完美融合,扑面而来的是一种蓬勃、温暖、治愈人心的强大力量感。与白世鸣之前那些或沉静或疏离的作品风格迥异,却同样直击心灵。
唐郁时被这幅画瞬间攫住了心神,方才的疼痛和压抑仿佛被画中那纯粹的生命力与温柔暂时驱散。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目光久久流连在熊猫母亲凝视幼崽的那个眼神上,轻声赞叹:“……真好。充满了生命力。”她的视线从画作移向白世鸣的侧脸,“这是……新的尝试?”
“嗯,”白世鸣的目光也落在画作上,看着自己笔下的温情,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柔和了一丝,“去四川写生时的灵感。看到熊猫妈妈抱着幼崽晒太阳,那种感觉……”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很震撼,也很温暖。”
她转过身,正面对着唐郁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眶还有些微红,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澈,只是深处还藏着一丝难以消散的挣扎和隐忍。她看着唐郁时,语气自然而然地抛出了真正的意图:“所以,要不要,抽出点时间,陪我去旅游一次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