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秋日的朝阳带着一种清冽的透明度,穿过高层公寓的玻璃幕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斜长的、边缘清晰的光斑。
唐郁时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身上穿着尚未换下的丝质睡袍,面料随着她的动作泛出柔润的光泽。
她手中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讯录界面,指尖悬停在“薛影”的名字上方。
窗外,城市正在苏醒,车流逐渐汇聚成河,但高层公寓里依旧保持着隔夜的宁静。这种宁静却并未能完全渗透进她的心底。昨夜翻阅的那些资料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纸张特有的微凉和沉重。
她最终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规律的等待音,一声,两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耐心等待着,目光投向窗外被晨曦勾勒出金色轮廓的楼宇剪影。
电话在即将自动挂断前被接起。
“喂。”薛影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异常安静,听不出丝毫刚从纽约长途飞行归来的疲惫,只有她一贯的冷静。
唐郁时忽然发现,薛影也是一个随时保持工作状态的人,但她的精神看起来总会比顾矜好很多。
“薛姨,早上好。”唐郁时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听说您回深市了?”
“嗯。”薛影的回应简洁,“昨晚到的。”
“方便见一面吗?”唐郁时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多余的寒暄,“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快速审视日程,随即道:“时间,地点。”
“上午九点半,城南‘静心斋’茶室,您方便吗?”唐郁时报出一个以幽静和私密性着称的茶室名字。
“可以。”薛影利落应下,随即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唐郁时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微凉的空气中短暂显现,又迅速消散。她转身走向卧室,开始换衣。没有选择平日里那些彰显气场的西装套裙,而是挑了一身质地柔软、剪裁宽松的浅灰色羊绒针织长裤和同色系的高领毛衣。
外面罩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
这身打扮削弱了她身上的锐利感,多了几分沉静的书卷气,更适合接下来谈话的氛围。
她走进书房,从锁着的抽屉里取出那个文件袋。
里面是她让于萌整理的资料,经过她昨夜的再次梳理和筛选。
她将资料分成三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纸区分开。
一份是关于顾老夫人能查到的、为数不多的早年经历和社交圈评价;一份是顾矜一些公开的、以及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非公开行程及状态记录;最后一份,也是最厚的一份,是她搜集整理的、关于偏执型人格障碍、强迫性控制欲以及相关遗传性精神疾病的研究文献摘要和案例分析。
她将这三份资料整齐地码放进一个更大的牛皮纸档案袋里,封好。
于萌将车开到楼下。
将齐攸宁送到公司后,唐郁时报出茶室的名字,示意于萌过去。
随后便靠进座椅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城市喧嚣被有效隔绝,车内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静心斋”位于城南一条僻静的旧式街道深处,门脸极其低调,灰墙黛瓦,若不是门口悬挂着一块小小的、镌刻着店名的木牌,很容易被错过。
唐郁时提前十五分钟到达。
侍者显然早已接到预约,无声地引着她穿过一条窄长的、两侧植有细竹的露天走廊,来到最里间的一个包间。
包间名为“听松”。空间不大,陈设极简,一张老料鸡翅木茶桌,两把官帽椅,靠墙的多宝格上摆放着几件素雅的陶器。
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过的枯山水庭院,白色的砂石被耙出舒缓的波纹,几块黝黑的石头静卧其间,如同浮于海面的孤岛。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格,在室内投下斑驳静谧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普洱交织的气息。
唐郁时在靠里的那把官帽椅上坐下,将档案袋放在茶桌空着的那一侧。
侍者安静地奉上一壶刚沏好的熟普,茶汤红浓明亮,散发着醇厚的陈香。
她挥手示意侍者不必伺候,待其躬身退下并轻轻拉上移门后,包间内便只剩下她一人。
给自己斟了一小杯茶,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氤氲的热气在清冷的空气中升腾、扭曲、最终消散。
指尖无意识地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窗外的阳光逐渐移动,将枯山水庭院的影子拉长、变形。
她等了足足半小时。
门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移门被从外侧拉开。
薛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蓝色羊绒大衣,里面是挺括的白色衬衫,长发挽起,收敛了她的冷冽,增添温柔。脸上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细微倦色,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瞬间便扫过了整个包间,最后落在唐郁时身上,以及她对面桌面上那个显眼的档案袋和特意留出的空位、空杯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