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薇不忍再看，默默坐到了收拾好的第二辆骡车上，拿起鞭子准备等着村长的出发信号，因为多了槐花，李伯伯坐到了第一辆骡车副驾驶位置，跟王铁匠一起，第四辆骡车的副驾驶位就留给了槐花。
槐花刚坐好，苏清瑶熟络地凑了过去，苏母很是心疼这个乖巧的丫头，所以让小女儿苏清瑶过去陪着她们说话，小姑娘之间，总能更快熟悉起来，苏清瑶也很喜欢这个任务。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着的烤红薯，塞给槐花：“槐花姐姐，给你吃。这是我偷偷藏的，可甜了。”
槐花看着手里温热的红薯，又看了看苏清瑶真诚的笑脸，眼眶又红了，却轻轻说了声：“谢谢。”
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村长吆喝着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
“铛——铛铛——”
四辆骡车再次启动，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吱呀的声响，载着满车的希望与沉重，向着未知的远方缓缓前行。
苏清薇坐在车辕上，看着前方蜿蜒的土路，心里清楚，救下槐花，只是这乱世逃荒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前路还很长，或许有更多的苦难在等着他们，但此刻，看着骡车里祖孙俩相依相偎的身影，她觉得，这五两银子，花得值。
至少，她让一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槐花，找到了一个暂时可以停靠的地方。
行至巳时，队伍顺利穿过了一道狭窄的山口。那山口两侧是陡峭的岩壁，最窄处仅容一辆骡车通过，岩壁上布满了风蚀的痕迹，透着几分狰狞。这就是窄山口了，胡爷爷说的那块巨石依然屹立在那，镖局的老伙计们都有些感慨。
穿过山口后，眼前豁然开朗，道路一下子宽阔起来，虽然仍是土路，却平整了许多，能容两辆车并排行走。
就在这时，吴公子的马车渐渐加快速度，与苏清薇赶的头车并在了一起。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开，露出吴三公子那张面色如玉的脸，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袖口干净，与这风尘仆仆的逃荒队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没有违和感。
苏清薇认为富家公子只是把她当成了保镖，平日也怎么与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有什么事都是村长和张二叔去交涉。
“苏姑娘。”吴公子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旅途劳顿。
苏清薇侧过头，手里的缰绳松了松，让骡子保持匀速，客气地回应：“吴公子。”
“看这路况，今日应能多走些路程。”吴公子目光扫过前方开阔的路面，笑道，“不知苏姑娘去过江南府吗？”
苏清薇摇了摇头：“未曾去过。只在村里老人的念叨里听过，说那边水多，鱼米丰足。”她心里却暗自思忖，“江南府”，这名字和她穿越前的“江南”太像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片时空与她熟悉的历史有某种微妙的重合？
“老人说得不差，”吴公子眼中露出几分怀念，“我十五岁那年，曾跟着长兄去江南府查过账。那边确是好地方，与北方的苍茫不同，处处是水，河道纵横，两岸栽着垂柳，春天一到，绿得能映进水里。民居多是白墙黑瓦，沿着河岸排开，清晨起雾时，远远望去，就像画里一样。”
他说起江南府的风物，语气生动，从秦淮河上的画舫讲到巷子里飘出的糕点香气，从雨后青石板路上的苔藓讲到书院里学子的读书声。苏清薇安静地听着，一边在脑海里勾勒那幅画面，一边默默比对——没有汽车鸣笛，没有高楼大厦，交通工具是摇橹的船，建筑是白墙黛瓦，这更像是她记忆中古代江南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具体对应哪个朝代的风貌。
“那边不仅风景好，”吴公子话锋一转，语气郑重了些，“吏治也算得上清明。比如江南府的周知府，是个难得的清官，据说他上任三年，把前任留下的积案清了大半，还带头修了堤坝，去年汛期保住了沿岸十几个村子。还有他手下的云溪县柳县令，听说为了追查赈灾粮款的去向，硬是带着衙役翻了三座山，把克扣粮食的劣绅揪了出来，百姓都叫他柳青天呢。
苏清薇听得认真，点了点头：“能遇上这样的官，是百姓的福气。”无论哪个时代，能真心为民办事的官，都值得敬重。
“苏姑娘似乎对各地风物颇感兴趣？”吴公子见她听得专注，便多问了一句。
“只是觉得新奇。”苏清薇笑了笑，反问，“听吴公子所言，似乎游历过不少地方？”
“算是吧。”吴公子坦然道，“我们吴家有个规矩，族中男子行过成人礼后，都要外出游历两年。”
“游历？”苏清薇有些意外，“是为了增长见闻吗？”
“是，也不全是。”吴公子解释道，“一来是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免得困在京城里坐井观天；二来，也是让我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子弟尝尝人间疾苦，知道寻常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日后无论是入仕还是管家，都能多几分体恤之心。”
这规矩听起来倒有些道理，苏清薇心里暗忖，又问：“游历期间，有什么讲究吗？”
“自然有。”吴公子笑道，“首要便是低调，尽量不能暴露身份，衣食住行都要朴素，不能仗着家里的名头行事。每月的用度也有定数，不得超过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苏清薇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幸好及时忍住了。一千两银子，在她生活的村子里，普通农户一年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进项就谢天谢地了，这“体验人间疾苦”的标准，未免也太高了些。
吴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苦笑道：“苏姑娘是不是觉得这数目太多了？其实……这一千两是包含了路上的车马、食宿，还有可能遇到的意外开销，比如打点地方等等，并非全用在自己身上。不过话说回来，比起寻常百姓，确实是宽裕太多了。”
苏清薇没再接话，只是笑了笑。世家大族的“疾苦”，果然和她这种底层民众不是一个概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吴公子见识广博，说起各地的趣闻轶事信手拈来，苏清薇也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问几句，从他的话语里拼凑着这个陌生时空的轮廓。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升到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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