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梁自尽”四个字,像四把冰锥,钉进了楚宁的耳朵。
她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禅房里明明烧着炭盆,可寒意却从脚底窜上来,冻得她牙齿打颤。手中的玉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簪头与簪身再次分离,露出里面卷着的纸卷——那是刚刚塞进去的、关于康熙身世的秘密。
但现在,秘密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贵妃死了。
那个在病榻上流泪说“二十四年前的债,该还了”的女人,那个把玉簪和血布托付给她的女人,那个在绝笔信里写“你聪慧,坚韧,胜我多矣”的女人,死了。
死在咸安宫——太子被圈禁的地方。
胤祥还在哭,少年单薄的肩膀抖得厉害。费扬古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刘三守在门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只有胤禛,最该有反应的胤禛,最平静。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簪,将纸卷重新塞回簪身,合好,然后递给楚宁。他的动作很慢,很稳,稳得让人心慌。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日的天气。
“丑……丑时三刻。”胤祥抹了把眼泪,“咸安宫的太监来报的,说娘娘昨夜亥时求见太子,两人在殿内谈了半个时辰。后来太子歇下了,娘娘留在偏殿。丑时,守夜的太监听见异响,推门进去,就看见……看见娘娘挂在梁上……”
楚宁闭上眼睛。她能想象那个画面——白绫,孤灯,悬空的身影。贵妃选择了和李氏一样的死法。二十四年前李氏为她顶罪悬梁,二十四年后她用同样的方式“还债”。
“皇阿玛知道了吗?”胤禛又问。
“知道了。”费扬古接话,“梁九功亲自去咸安宫验的尸。皇上……皇上震怒,当场吐血。”
康熙吐血了。那个在静宜园还威严冷静的皇帝,听到贵妃死讯,吐血了。
楚宁忽然想起康熙说过的话:“她和朕……是少年夫妻。”不是爱情,但有一份相伴多年的情谊。贵妃知道康熙最大的秘密,却守口如瓶二十四年。这份忠诚,这份隐忍,康熙是知道的。
所以他会吐血,会震怒。
“太子呢?”胤禛的声音冷了几分。
“太子……”胤祥的声音发颤,“太子说他不知情。说娘娘去见他,是求他放过楚宁,放过四哥你。他拒绝了,娘娘就说‘那妾身只能以死明志’。然后……然后就去了偏殿。”
以死明志。用死来证明什么?证明太子的狠毒?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证明……有些债,只能用命来还?
“一派胡言!”费扬古忍不住怒道,“太子这是想把罪名推到死人身上!娘娘怎么会……”
“够了。”胤禛打断他。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晨光涌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照在他手臂渗血的绷带上。
他站了很久,久到楚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楚宁,”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还记得,在静宜园,皇阿玛跟你说的话吗?”
楚宁一愣。康熙说了很多话,哪一句?
“他说,贵妃在做一件事。”胤禛转过身,看着她,“一件只有她能做的事。”
楚宁的心猛地一跳。
“娘娘她……是故意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她去咸安宫,不是为了求情,是为了……”
“为了死在那里。”胤禛接过她的话,“死在太子被圈禁的地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她的死,就不仅仅是后宫妃嫔的自尽,而是……对太子的控诉。”
最狠的控诉,是用自己的命。
楚宁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如果胤禛说的是真的,那贵妃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从留下绝笔信,从托付玉簪,从离开承乾宫——每一步,都在走向咸安宫的那根白绫。
“为什么……”她喃喃道,“为什么非要这样……”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扳倒太子。”费扬古沉声道,“太子被废,罪名再多,只要皇上一日念及父子之情,就有复立的可能。但逼死贵妃——逼死抚养过皇上、知道皇上秘密、深得皇上信任的贵妃——这个罪名,太子背不起,索额图也背不起。”
胤祥抬起头,眼睛红肿:“所以娘娘……是用自己的命,换太子永远不能翻身?”
没有人回答。但答案已经明了。
楚宁想起贵妃最后的样子——平静,决绝,甚至有一种解脱。那时她就知道了吧,知道这一去不回,知道这是最后的了断。
“四爷,”费扬古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索额图一定会把罪名推到娘娘自己身上,说是娘娘‘以死相逼’……”
“他不会得逞的。”胤禛的眼神冷得像冰,“因为贵妃留下了证据。”
“证据?”楚宁和胤祥同时看向他。
胤禛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他的手很稳,笔下字迹工整:
“臣妾佟佳氏,今以死明志。
太子胤礽,逼迫臣妾交出汤若望遗物,欲以此要挟皇上。臣妾不从,太子遂以八阿哥之死相胁,言若臣妾不交,便将毒杀之事栽赃于四阿哥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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