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条缝,周书吏闪身进去。
楚宁和方承志躲在对面屋檐的阴影里。院子很普通,黑漆木门,粉墙黛瓦,看起来就像寻常民宅。但楚宁注意到,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刻着个“曹”字。
曹?镇江有姓曹的大户吗?她正思索,院门又开了。这次出来的是两个人:周书吏,还有一个穿绸袍的中年男人。月光下,那男人的脸看得分明——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气质儒雅,但眼神锐利。
两人在门口低声交谈。距离太远,楚宁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隐约听到几个词:“……货没问题……”“……京城那边……”“……八爷吩咐……”
八爷。果然是八阿哥胤禩。
绸袍男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周书吏。周书吏接过,掂了掂分量,塞进怀里,又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楚宁看着周书吏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看向那个绸袍男人。男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头望了望月亮,才转身回院,关上了门。
“先生,那人是谁?”方承志小声问。
“不知道。”楚宁摇头,“但肯定不是普通人。”
一个能和八阿哥联系、能在深夜与周书吏秘密接头的人,在镇江必然有相当的势力。曹姓……曹……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曹寅。江宁织造曹寅,康熙的亲信,曹雪芹的祖父。曹家是满洲正白旗包衣,世代担任织造要职,在江南根基深厚。镇江虽不是曹家的主要据点,但作为长江咽喉,曹家在此有耳目也属正常。
但如果这人是曹家的人,问题就复杂了。曹寅是康熙的心腹,理论上不该与八阿哥有牵扯。除非……曹家也在暗中站队?或者,这人根本就不是曹家的?
“走,去松鹤轩。”楚宁收回思绪。
松鹤轩镇江分号的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男人,姓赵。楚宁亮出木牌时,他眼神变了变,立刻将二人请进内室。
“宁姑娘。”赵掌柜亲自斟茶,“柳姑娘交代过,您可能会来。”
“赵掌柜知道我要来?”楚宁接过茶盏。
“柳姑娘三日前就传讯了。”赵掌柜压低声音,“说姑娘乘织造局的船北上,路上恐有变故。让小的在镇江候着,若姑娘来,务必转告一事。”
“何事?”
赵掌柜从柜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四爷让人从京城快马送来的,今日刚到。”
楚宁展开信纸。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是胤禛的笔迹:
“镇江有变,勿登岸。若已下船,速回。曹府之人,不可信。”
她的心沉了下去。胤禛知道她到了镇江,甚至知道她可能会接触曹家的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说明镇江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危险。
“曹府的人……”楚宁抬头,“是指谁?”
“曹家在镇江的管事,曹安。”赵掌柜道,“此人是曹寅的远房侄子,表面经营绸缎生意,实则为八阿哥在江南的眼线之一。四爷查到,他最近与织造局的人往来密切。”
所以刚才那个绸袍男人就是曹安。周书吏深夜来见他,是汇报船上的情况?还是领取新的指令?
“还有一事。”赵掌柜神色凝重,“今日午后,有一批不明身份的人进了镇江城,约莫二十个,都带着兵器。小的的人看见他们在码头附近转悠,像是在等什么。”
楚宁握紧信纸:“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我们的船。”
“姑娘明智。”赵掌柜点头,“所以四爷才让您速回船上。在船上,有李卫在,还有漕运的旗号,那些人不敢明着动手。但在岸上就难说了。”
楚宁看了眼漏刻,快到亥时了。她起身:“多谢赵掌柜,我这就回去。”
“姑娘保重。”赵掌柜送她到门口,又递过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些应急的伤药和干粮,姑娘带上。运河前面还有段险路,万事小心。”
楚宁接过,道谢后带着方承志匆匆离开。夜市已近尾声,街上行人渐少。两人快步往码头走,夜色中,楚宁总感觉有视线在跟随。
转过一个街角时,她忽然停下,拉着方承志闪进一条黑巷。几乎同时,三个黑影从主街走过,脚步很轻,但腰间都别着刀。
等黑影走远,两人才出来。方承志脸色发白:“先生,他们是……”
“冲我们来的。”楚宁低声道,“走小路。”
两人绕进更僻静的巷子,七拐八拐,终于看见了码头灯火。官船还停在那里,甲板上点着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就在他们离码头还有百步时,斜刺里忽然冲出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都是黑衣短打,蒙着面,手里握着短刀。
“宁姑娘。”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嘶哑,“有人想请姑娘去喝杯茶。”
楚宁将方承志护在身后,手探入袖中,握住了那根铜簪:“若我不去呢?”
“那就得罪了。”两人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从旁边屋顶跃下,稳稳落在楚宁身前。月光照亮来人的脸——是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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